哗啦几声水响,水池中心咕涌几下,颤颤巍巍地冒出一个竹笼的影子。
沿路有下人三三两两结伴往回走,见到行色仓促面色不好的几人,往中间让开了些。
她绷直脚踝,冒死地踮着脚,想让笼子再浮得高些。
“娘——我抬不动了。”
王媛君施施然走近,淡然道:“看来是有救了。”
无数的晶莹似宝石的水珠落在无穷碧色的莲叶和粉白柔滑的荷瓣上,又顺着莲叶和花瓣的纹路蜿蜒落下。
又是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砸进水中,绑在石头上的绳索另一端系上竹笼。
“已经晚了,你们别希冀还能救上来了。”那仆妇挣扎脱开身,惊魂不决道:“那笼子下头坠了石头,一扔出来就沉了,现在这回,怕是早就灭顶了,别华侈工夫了。”
“你们胡说!”曼儿朝她们吼怒,将两人吓了一跳:“你们才不知廉耻!我娘不是那样的人!”
“没有将那孩子一并捉返来充作苦役已经算是开恩了,毕竟是家生的奴婢。”另一人摇点头,“不知好赖,不知廉耻。”
她望着青翡,青翡像是明白她在想甚么,摇点头。
太沉了,竹笼又沉了下去。
数不清的小舟将两人严丝合缝地围在中间。
小舟上一人自言自语。
波纹的中心,时不时冒出几个水泡。
水起,风生,风里裹胁着荷花莲藕的香气,无数的竹竿一下一下点在水面上,小舟上的人神采沉寂庄严,义不容辞。
他们划着小舟靠近水池中心的竹笼。
银霄一把松开手里的女人,皱眉要下去捞人。
曼儿的脑袋冒出头来,哭喊声是从女孩的嘴里收回来的。
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有东西跳入塘中的水声。
银霄挡在她面前。
“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不听话的女儿俄然像个大人一样向她包管。
她抓住竹笼的边沿,手脚并用地往岸边游。
“娘你别怪我!”
竹笼完整沉了下去。
一只冰冷且瘦骨嶙峋的手俄然伸出竹笼之间的空地。
“我再也不怪你了。”她气喘吁吁,抬袖子抹了把视线,却没用,她俄然想起家上衣服早就都湿透了。
但是她不会水啊。
银霄抓住要走的仆妇:“你们会不会?你们下去!”
“是我没用......”曼儿嚎啕大哭:“我最没用了。”
“你骂我吧!娘——”
都是庄子上的仆人,不认得王媛君,王媛君抽出怀里的腰牌,扔给身后的小丫环,让她跟着银霄去传话,将人拦下来。
“这水池不深,我再踮高些,带你去岸边。”
她瞪大眼睛,看着远处的人影。
曼儿力量仿佛都被抽干,额头有力地抵着竹笼筐的篾条,和女人隔着笼子肌肤相贴。
长得不算都雅,五官平平,眉毛稠密,说话也慢吞吞不敷矫捷讨巧,有一双粗糙会干活的手,瘸了一条腿,整日里根子啊青翡身后唯唯诺诺。
庄子上的管事闻风带着仆人和棍棒长刀赶来。
模糊却能看到是碧琇。
就在银霄和青翡已经绝望时,那竹笼又冒出了水面。
“不要——”
女人笑起来,笑着笑着流下两行泪,混在满脸的水渍上,消逝不见。
她浮出水面换气,脸憋得通红,大声哭喊,呛了一口水,她一边咳嗽一边哭喊。
谁也想不到,如许的人,会是别人丁中胆小包天不知廉耻的逃奴。
她又吸了一大口气,猛地扎进水里,将竹笼顶在头上,让笼子里的女人的口鼻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