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那一眼瞪,瞪得三老爷浑身酥麻,呵呵傻笑着,拽了三太太的手握在手里搓来揉去。说来,三老爷跟三太太两人畴前当真是宅门中少见的鹣鲽情深,不过三太太性子娇纵,又是个受不得半点儿委曲的,常日里总爱使些小性子。三老爷爱重她,一是少年伉俪,两人算得上是志趣相投,三太太为他生儿育女,筹划家务,待他那是一心一意,三老爷心中稀有。加上三老爷矜持身为男人,胸怀宽广,常日里倒多是让着三太太,宠着哄着,以是两人之间虽有小打小闹,但都无伤风雅。但谁知,兰沁出世时,会出了那档子事,三老爷当真是怒了,这才冷了三太太这么些年。恰好三太太又是个从不会低头的主,两人之间的干系才会一冷再冷,直到冰冻三尺。这么些年,他也不太好过,毕竟三老爷从骨子里来讲,是个极重嫡庶之人,固然人间女子千千万万,但能站在他身边的,却只要那么一个啊,并且伉俪十几年,两人共育了四个后代,豪情天然是不浅的。以是,那日兰溪给他搬来了梯子,他别扭了一下,便也顺势就着梯子下来了。何如,三太太倒是一向不冷不热的模样。
正院花厅,三太太正褪了镯子,净了手为三老爷亲身摆着早点,一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一碗浇了鸡油的三鲜馄饨,清澈的汤头上洒着鲜绿的葱花,一碗熬制了整一个时候的山药百合粥,两碟夏季里比肉价还贵上两分的清炒时蔬,并一钵十锦豆腐煲。
“锦如,来!快些用点儿早点,再不吃,可真凉了!”三老爷夹了个小笼包放在三太太碗中,又朝边上候着的梅疏道,“还愣着做甚么?快给三太太盛碗粥来!邱婆子这粥啊,熬得真不错,软糯香滑,入口即化,又是山药,又是百合的,最是养人。你身子惯常的弱,可很多喝点儿,”
三太太适时地红了脸,半垂着眼,又喜又羞地推开三老爷的手,“老爷快些再用点儿,天儿冷,东西一会儿就该凉了。”
三太太笑应着,那笑容却疏淡在眼底,心底模糊掠过一缕哀思。她曾在他面前喜怒哀乐毫无讳饰,尽情无伪地活着,而现在,为了后代,她竟然也能戴上面具,浅笑着对付他,奉迎他,真情或是冒充他一无所觉,而自个儿也再辩白不清。这一刻,三太太终究明白母亲曾经奉告过她的那句话真正的含义,嫡亲至疏伉俪。
“老爷,你畴前应酬时喝酒伤过身子,这山药百合粥最是养人,妾身昨夜就特地叮咛邱婆子熬上的,整整熬了一个时候呢,合法得吃。”三太太着一身素雅的淡蓝色冰蓝暗纹滚灰鼠毛边的长袄,乌发松松挽了个髻,淡扫蛾眉,眼角含情,平日的端庄中透着两分少见的慵懒与娇媚。盛着软糯白粥的定窑白瓷碗衬着素指纤纤,一色的粉雕玉琢,三太太眉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三老爷,后者便不由想起昨日帐中风情,浑身一热,不由忙接过那碗粥,也顾不得另有些烫,唏哩呼噜喝了个见底,才一歇嘴,叹道,“这粥经了太太的手,果然苦涩非常啊!”
以是今儿个三老爷那叫一个东风对劲,看着三太太哪儿哪儿都好,哪儿哪儿都可儿。若兰溪瞧见三老爷揉搓三太太小手,火辣辣直盯着人看的模样,只怕会戳瞎了自个儿的眼睛,谁跟她说的,她老爹不重女色,慎重矜持的?这清楚是讹诈啊!
三太太斜眼一瞪,娇嗔道,“方才那碗粥里邱婆子莫不是放了蜜?让老爷喝了嘴甜成这般?”
“老爷,你我伉俪近二十载,说甚么委曲?老爷好了,妾身才气好!再说了,这汤药的方剂是我们府顶用了几辈人的,还能对身子有甚么毛病?”三太太笑应,话落,端了那碗避子汤,抬头,喝了个洁净,罢了,才捏了帕子悄悄擦拭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