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眉梢一挑,辩驳道,“你懂个甚么?大俗即风雅!你怎就觉着我这春联俗气了?那是因为你不知,这才是平常百姓最为俭朴的欲望。”
“六哥,我们昨日到街上见到的,贩夫走狗,皆是平常百姓。他们图的能是甚么?不过就是吃饱穿暖,好一些的,丰衣足食,但这统统从哪儿来,起码得安享承平,另有一个,风调雨顺。我们现在算得上是承平乱世,但也是因着占了个风调雨顺的便宜,六哥试想一番,倘若全部大庆这边旱,那边涝,甚么处所再来个地动,到处天灾,地里颗粒无收,米价贵如黄金,你感觉还能有承平吗?”九岁的女童,身量尚未抽高,粉雕玉琢般的模样,这会儿却挺直了小腰板儿,说着再严厉不过的话,神态端凝当真。
兰溪这才觉着有些悔怨,怎的恰好就逞了这口舌之快?
正在皱眉忧?间,门外俄然响起两记人声,当中一记,非常熟谙,兰溪一听,皱紧了眉。不一会儿,帘子轻动,被人撩起,一个身姿窈窕,曼妙娉婷的身影缓缓垂首踱了出去。
三老爷抚了抚颌下髯毛,笑道,“承平野兄吉言了。平野兄也来上一副,好给我家这几个没见地的开开眼界。”
兰溪听罢,目光已完整沉冷下来,“你家女人身子娇弱,却不知在煮雪女人眼中,娇弱到了甚么程度?你都能穿得这么薄弱,我这穿戴外相袄子,带着棉布大氅,这还不敷,还需你巴巴地给我寻了件狐狸皮的大毛衣裳来?如何?我们关在这书房里不到一个时候的工夫,外边儿便已经冰天雪地了?”
“好一个笔墨飘香光前启后,斑斓出息耀祖荣宗。景芝的字更加进益了,开年你兰氏子孙了局,定能搏个好彩头。”陆先生看罢,便开口赞道。
兰溪一看三老爷那肉疼的模样,当下便乐开了花。筹措着让兰洵一会儿取砚台,一会儿倒水,一会儿磨墨,一会儿又裁纸的,教唆得人团团转。
言下之意,让听到的几人都闭紧了嘴。
“读万卷书,还须行万里路;享百年寿,何如作百年师。”
兰洵僵住了神采,兰灏敛眉深思,不语。耿熙吾目光庞大中带着惊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玉雪敬爱的小小女孩儿。
世人都是猎奇地纷繁探头过来,便见那黄纸之上,两行端秀小字,上书“一年四时春常在,万紫千红花永开。”横批“风调雨顺”。当真是俗得不能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