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家和武家在高宗一朝就留下了龃龉，现在宫里头斗得最狠的两位还是独孤氏和武氏，看着独孤皎皎对武皇末年的史籍看得津津有味，杨十一有些怔忪。
“奴的阿娘是突厥仆从，阿耶不晓得是谁，奴生在突厥，却长成这粟特模样，在突厥就混不下去了，费了千辛万苦才从突厥逃到幽州，又因为一把好嗓子，才得了能入教坊的造化，却不料遭到飞来横祸……现在奴如许的人，如果出了宫，就算去西市做货郎，奴既不是突厥人，又不是粟特人，这两边都混不下去……”说着，竟然还微微红了一些眼眶。
史馆中成列着隋朝以来的各项史籍，平时也就是由一两个史官打理，偶尔会有国子监的生徒或者教员前来查阅文籍，他们两个很快蹿上了二楼。许是好久无人问津，二楼一股子积灰的霉味，日光穿过扬尘的氛围透过窗棱落在地板上，走出一道昏黄的光路，更加显得馆内幽深。杨十一熟门熟路地从书架背面摸出一枚烛台，又垫着脚去取藏在上层架子上的火石。
独孤皎皎瞧着他那双吵嘴清楚的眼睛，笑得极其纯良。
独孤皎皎接过他手里的烛台，照着书架扫了一圈。这个年代的纸张仍然很贵，这边书架上头的文籍都是竹简，捆得扎踏实实，落了一层的灰，仿佛好久都没人来翻阅过了，她顺手拿起一卷，上头写的还是小篆，她能认得正楷，但是歪七扭八的篆书实在是有些故意有力，便又将那书放了畴昔。绕了一圈，终究在前面的几排书架上找到了楷誊写的史籍，她这才扒拉出一卷来，上头写着年号，神龙。
独孤皎皎眯了眯眼，说道：“这瘦子有神通啊，竟然还晓得我是独孤家的。”
轧罗山被杨十一一说，顿时满头大汗起来，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可恰好独孤皎皎被吊起了猎奇心，死盯着他不放，一副不搞清楚他为甚么净身做黄门，就不放他走的模样。
杨十一一愣，她这是在敲打他么？想来也是，他是有着上辈子影象的人，但是她却没有，现在与她最亲的可不就是四皇子晙么。他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呢？”
刚才还说着大师身边宜聆教，一副主动向上好门生的模样，这会儿又开端“快点逃课一起玩吧”的熊孩子德行。可杨十一还是无法说道：“好吧，你想去那里？”
轧罗山有野望，这事上辈子杨十一就晓得。他说他在突厥历经艰苦，可最后当上范阳节度使后，却投奔了他口中那些曾经虐待凌|辱他的突厥贵族，在节镇自主为帝，杀入东都洛阳。不过此生他既然已经自行了断了香火，恐怕称帝是不能了。
“这会儿可不是北朝了……”他半晌才说。
“大师身边宜聆教，我为甚么不肯意来？还真的感激照这个不爱读书的，便宜我蹭了好几顿课，讲真，温见庭教得挺好的。”她摊了摊手，说，“你可千万别奉告别人呀！”
独孤皎皎猜疑看了他一眼，才多大的小孩子能熟谙几个字？还想去翻书看……
杨十一垂着眼睛不发一言。
两小我身量小，暮年杨十一在掖庭出入靠的也是工致的技艺，独孤皎皎更不必说，身子滑得像条黄鳝，哧溜一下就绕过了巡查的卫兵，钻进了史馆里。
独孤皎皎骑在矮墙上就把手伸给的杨十一：“我拽你上来！”
“哟！”独孤皎皎尾音打了个意味深长的颤儿，站了起来，“成了，你从速归去忙你的吧！”说罢摆了摆手。
“你对武皇感兴趣？”他问。
独孤皎皎转过甚来：“你来过？”
一想到本身的曾姑祖母是这位武娘娘的部下败将，独孤皎皎更是不甚唏嘘。如许的女人不管搁在哪朝哪代，都是没人能拦得住的，她就该当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