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喝了茶,润清嗓子道:“这事说来真真让人愤恨,只是姑姑原为长辈,料说了也无妨。”遂放了杯盏,重新至尾说了一通,又道:“我只奇特从那楼上跳下以后,如何一下子就到了不着名的处所去了。”
潇湘欣然感喟一回,摸了摸巧姐的头道:“我已替你求取了一日的脱期,加上阎君奉送的几笔阳寿,另有三日便是你此生受难之时。该教的我都教给你了,今后还要靠你本身才是。这里头是我惯常戴着的护身符,现在我人到这里,要他也没甚么用处,倒不如送你来得实在一些。另有我常日吟诵的几首诗词,见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也一并送你罢。”
晴雯鸳鸯俱都点头承诺,潇湘妃子侧身又见尤氏姐妹尚在,便道:“你们两位,一者贤能,一者贞烈,别的不必多添,只把这两样教给她就是了。”
黛玉闻言一笑,倒是摆手道:“女人曲解,我并不是你的姑姑,你所见的也亦非失实。只是你我之间姻缘天定,合该有此一会罢了。既然来了,女人还请屋里坐吧。”说着,晴雯鸳鸯等人便不顾巧姐志愿,上前搀扶了她进到屋子里去。巧姐留意看了,道是层层掩映,朱帘中计挂虾须,到处清幽,白匾中字书鸟篆,竟与当日黛玉房中的安排如出一辙。
黛玉也好笑道:“到底还是个孩子,总说些傻话。你瞧我这里好,殊不知是被七情六欲迷了眼,未曾见个逼真。只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你既是要留下来,我便欠小我情,替你求取一日的工夫,带你四周走一走。再者,若冒然送了你归去,又怕你年纪小不通油滑,倘或再蒙人棍骗,倒真是我们的不是了。”一席话说的巧姐止住了哭泣,哽咽道:“姑姑这是不赶我走了?”
尤氏姐妹也俱都点头承诺。潇湘妃子说完,不防备吸了口冷风,一时寒气上涌,又咳嗽了几声,慌得世人忙端茶递水,服侍她坐下来安息。巧姐恰打扮出来,见着潇湘单手捂胸,直有昔日西子捧心之态,不觉体贴问道:“姑姑来了这里,这病还未曾好吗?”
把个巧姐利诱的只觉得还在黛玉那边,见了丰儿便道:“你如何也到这里来了?”
慌得晴雯等人忙上来安慰她道:“女人多想了,我们岂有看女人刻苦而袖手旁观之礼?只是女人尘缘未了,肉身尚在,还不到返来的时候,人间自有你的造化之处。”
说的世人都恍悟过来,也起家纷繁相送。巧姐不解其意,只拉住了黛玉的手问道:“姑姑要让我往那里去呢?”黛玉道:“天然是往你来的那边去。”巧姐一听,当即慌道:“千万不成,我恰是因为忍耐不了别人摧辱才坠楼自亡的,姑姑为何还要将我送归去?平常母亲总说姑姑心机敏慧,不知比我们家的其他女孩子强了多少倍。现在姑姑不在府中,也不见我们家成了甚么模样,自姑姑们走后,老太太也去了,母亲强撑了数日业已放手人寰,父亲遥送棺柩回籍,家中徒留我一人面对着狠舅奸兄,定然逃不出他们手掌心的。还望姑姑救我一救,好歹等我父亲返来,再送我回家吧。”
身亡?巧姐悟到这时才有些警省,暗道如果她们都是逝去之人,那么现在本身见到的又该是谁?亦或者,本身也是个已死之人?一念及此,巧姐直觉头痛欲裂,再看晴雯鸳鸯等人,忽又感觉实在并不甚像自个儿常日见到的模样。额角直如有人在扯着青筋,更加疼的短长起来,世人见她神情恍忽又有愁苦之色,晓得是将近野蛮的迹象,不能再多留她,遂来问潇湘的意义。
说罢,顿时感觉脑筋复苏起来,眼睛也可展开来,正瞧着床前站了一堆人,小红丰儿等人都在,看她回过神忙上前搀扶起她说道:“姐儿可算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