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女儿的视野一碰,薛阿姨浅笑道,“宝丫头,你莫怪妈一向以来大包大揽地做主这桩婚事,从没问过你甚么,实在一些事儿我都明白,晓得你先前对这桩婚事是不大悦意的,现在倒是满心盼着……但不管如何,宝玉若还是之前普通,憨顽调皮,不通世务,如你打趣他的‘繁华闲人’,我还是会做主这桩婚事……”
灯盏温和敞亮的光芒温馨地投到炕床上,外头廊上模糊的走动声和丫环们的谈笑声,薛阿姨慈爱地说了一阵,劈面炕沿上的宝钗冷静听着,双颊发热,直到母亲略略停顿下来,才渐渐抬开端。
“妈……难为你为我和哥哥想这么多……”
“我们家的景象摆在那边,薛家的大房就剩我们一家三口,你哥是个不成器的,希冀他这辈子是希冀不上了,只求他少惹是非便是……从全部薛家来讲,在根底上,更加不堪了,之前我们祖上是紫嶶舍人,在中书省任事的,几辈下来,眼下只是在户部挂名行商,我们这一房如此,二房也是如此,富是富,贵是称不上了……”
之前贾玮倒是没留意,听她这么说着,倒是一怔,这时视野凝了凝,公然看到堂屋的一大堆身影中,黛玉、李纨、迎、探、惜三春她们都在。
她毕竟是女孩儿家,关于婚事之类的,一贯羞于考虑,就算偶尔想想,也是逗留大要,何况所受的杰出教养,便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大师皆是如此,她也不成能例外,是以纵是聪明如她,在这方面,实在同一个平平常常的少女并无辨别,在母亲的这番话面前,现在……她倒是豁然了,心中的某个角落,所装下的阿谁影子也更清楚了……
“贾家眼下是有些入不敷出,挪东墙补西墙的,但毕竟有何要紧,不过是公中紧缺,论起私房,像你阿姨、凤丫头她们,哪个不是一屋子的金银金饰……现在老太太在,不肯大家分炊,只是保持着,将来老太太鹤归,迟早得分,将来穷的穷,富的富,各过各的日子……你嫁畴昔,到了宝玉屋里,天然过的是繁华日子,妈再给你置份丰富的嫁奁,哪有甚么可愁的……”
“我一心促进这桩婚事,天然有我的事理,你若嫁到别家去,以你的丰度才调,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自不消说,但将来比及你哥败了家,娘家无可倚仗,你如有嫡子,倒还罢了,多少能站得住脚根,若无嫡子,恐怕处境维艰……这类情面冷暖,世态炎凉,我见很多了……”
“……贾家的家世,不消说是高的,国公的家世,现在传了几辈,根底虽不如畴前,但在朝廷仕进的另有几个,更出了一个贵妃元春,虽不是皇后、皇贵妃,但在宫中也是职位显赫,在圣上面前能说得上话……这个元春,但是宝玉的远亲姐姐……再有,你姨父任职工部,你阿姨也当了十来年的家,身家丰富……”
“……宝丫头,你想想看,二房又有元春这个贵妃,姨父又是朝廷命官,繁华斑斓,家大业大,虽有个嫡长孙,但这份家业有一半是要落到宝玉手中的……更何况上头有老太太、你阿姨、另有元春这个姐姐宠着,宝玉就算诸事不睬又如何,大不了就当一辈子的繁华闲人,也是无妨的……”
“妈……”
“宝玉这孩子,拈脂弄粉,怜香惜玉的,最是心疼女孩儿家,在别个看来,不免嘀咕,但在我看来,倒是极好……”
“好些姐妹么……我瞅瞅……”
夜色中,各个屋子的灯光从门窗透出,丫环们的打闹声,欢笑声,也远远地传出院门,贾玮留鸳鸯喝口茶再走,鸳鸯天然也是承诺,俩人向上房走去,堂屋的门敞开着,灯火透在夜幕中,差未几走到四五十步的间隔内,鸳鸯眨了眨眼,身形忽地一顿,掉过甚来向贾玮笑道,“……也是巧了,彻夜你院内竟来了好些姐妹,少不得要听听她们来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