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锦侧翻过身,暴露一只眼睛给二人,摸索着问:“此去是为何?”
午间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细雨,领了军棍的卫忆呲牙咧嘴地坐在议事厅里,毫不料外埠获得了伊桑领军向沟谷进发的动静。
卫锦提起一口气来,紧紧地跟在鹤浊音身后绕过巡查的兵士。两人绕到中帐背后,互换个眼色,一人向左,一人向右,一举拿下了门口的保卫。帐内的赵简恍若未闻,站在展开的舆图前,时不时勾画一笔,一双桃花眼中闪过几不成察的感喟,像即将被捕的猎物。
鹤浊音浑身一震,望向赵回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切磋,半晌后,他低头敛目,仿佛甚么都没有产生过。
鹤浊音侧身看他,感觉他愚善,却又感觉他可敬。可惜他并未瞻望到这雨来的如此疾猛,也不能肯定这雨会不会让淆山崩陷,就算是预感到了,恐怕还是要派人上山的。在战事里,该考虑的向来都不是一万,只是万一罢了。
超出淆山,南行五十里便是赵简驻地。几人在一片小树林中断步,鹤浊音同两人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率先飞身而起,悄无声气地混进营里,如入无人之境。待他探得帅帐,才回身带上卫锦,素月轻功并不出彩,依着原打算留在原地策应,以防不测。
鹤浊音看着军事图,目光深沉,不发一言。
卫锦此举天然换来了两人的白眼,待他面不改色地穿戴好,把一张薄薄的脸连带着厚如重山的脸皮凑到鹤浊音近前,对他挤挤眼:“想不到鹤兄也会翻白眼瞪人,真是妙哉,妙哉。”
赵回听完暗卫来报,只感觉心力交瘁。这内里卫忆必是掺了一脚的,他虽信她是在帮他,却对她的智计不抱甚么希冀,只感觉她瞒着他运营,又撺掇卫锦跟着她混闹,实在是可爱。赵回将手中的折子放下,重重地揉揉额角,沉声叮咛:“去,把卫锦和鹤浊音给朕绑过来,另有那素月,一并带来。”
赵回盯着卫锦看了半晌,忽地勾出一抹笑来,端起案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举到半空,却并未下口:“卫将军,你可知罪?”
“鹤智囊,请坐。”
这倒是赵简未曾推测的,他面上不动声色,文雅地坐下,抚着左手拇指的扳指笑问道:“卫将军和智囊台端光临,不知是来找鄙人喝一杯,还是要取走这颗人头呢?”
赵简捂着伤口,面色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他望向摔在地上的伊桑,语气孔殷:“本日夜袭的是敌军副帅卫锦和智囊鹤浊音,两人绕开保卫,想取孤性命。缠斗中我重伤卫锦,却也被鹤浊音所伤。我方探子来报,本日赵家军后退二百里,乃是因主帅赵回旧疾复发,命在朝夕。本日副帅来袭,恐怕是已经穷途末路,欲取孤性命扰乱军心,好便利逃脱。敌军主帅副帅皆伤,已与散沙无异。可惜孤现在身受重伤,只能恳请伊统领带领你们勇猛善战的将士,并上我梁军三万人马驻军淆山,便利追击,莫要让他们遁回都城。若此事成了,赵军必受重创,你我也能趁机打进中原要地。”
卫锦长舒一口气,暗自光荣赵回他不懂天象。现在是夏季,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天细雨,眼看着就将停了,哪还会来甚么雷雨。想着想着,卫锦是心惊肉跳,背过甚狠狠地剜了鹤浊音一眼,亏他是北地神机魁首,编瞎话竟编得毫无根据。
赵回自袖中拿出一面方帕,帕子边角绣了忆字,赵回瞟了卫锦一眼,神采间似是死力忍耐着甚么,他语气平平,说话却峻厉:“私行拔营二百里,不进淆山,如果朕没有在馆驿逗留,你莫非还要绑了朕拔营不成,现在还在装傻,你倒是好大的胆量。”
赵简点点头,想要半坐起来,却牵涉住了伤口。赵简疼得呲牙咧嘴,忍不住骂道:“鹤浊音这狡猾小人,动手也未免忒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