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瑄点头道:“好穷的处所!买个甚么东西都没有!连那县衙都是破败不堪,也不知上一任是如何住的,听许相公道官不修衙是常例,只是也太寒伧了。县衙里当差的差吏,尽皆有外快,个个如狼似虎,哪日一不欢畅了便上街去欺诈讹诈店家,那里另有人敢开甚么店!许相公一到就差点被他们辖制住了,弄了些山匪半路劫道,幸而有我与刘渊在,把他们打跑了,抓起来审了半日,幸亏许相公明察秋毫,竟然问得那强盗无言以对,最后终究供出来道这是常例昔日上边任了知县下来,便有人提早奉告了他们,然后他们半途打劫后,将那知县打一顿,收了官凭文书,再讹诈个千两银子,然后放了他归去,那县令没了官凭,少不得要调派差役捕头们去缉捕强盗,差役捕头们装模作样抓几个替罪羊屈打成招,再拿了官凭文书还给县令,那县令只觉得是差役无能,又因为没了钱,少不得要听差役们摆布弄些清查矿税、收罗富户的体例,他们再狐假虎威,虚张阵容,肆意施为,居中取利,真恰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了!要不是相公带了我们,一个读书人,真是好险!”
宝如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却也无端信赖他会措置好,便安闲家逗弄淼淼不提。
宝如蹙眉:“官家入继,不是她们保举的吗?”
许宁笑了下:“是蜀道难,难于上彼苍的那边,扳连夫人刻苦了。”
宝如道:“我娘才不奇怪你请不请呢。”一边脸上却含着笑。
宝如道:“看来淼淼的周岁生日竟是要到蜀地过了。”
宝如有些骇怪问道:“如何说?”
许宁笑道:“我上表请辞,翰林院诸同僚联名上书官家,请太后收回这欺侮斯文的成命。御史台得知此事,弹劾后宫乱命,命无亲眷干系的臣妻入宫为贵妃侍疾不当,有些言辞狠恶的乃至说这是商纣之行,另有人拿了前朝后主强留小周后为例,官家脸都黑了,固然解释了两句只是指导饮食并非以臣妻为仆,还是没法,你宿世也晓得的,乌台御史嘴里那里有好话出来的,如何刺耳如何说,连我都遭了好几句赘婿出身,寡廉鲜耻,卖妻求荣,枉为读书人的弹劾,最后官家迫于士林压力,不得不收回成命,但还是将我谪至蜀地永康郡青城县任知县。”
第二日一大早许宁便叮咛宝如不要等闲出门,如果安家有人来接,且先称病不见,便仓促换了官服去翰林院不提。
可不是国丧么,宿世大抵春季太皇太后俄然薨了,满城布铺子的白布顿时脱销,她还记得当时她四周命下人采办,直跑到郊县才买到了一些,较常日竟是翻了了好几倍,许宁这可真是要狠捞一笔了。
许宁点头:“顺势而为罢了,前些日子我们原商讨的是寻个机会,我上书做个触怒官家的模样,直接贬谪外放,再渐渐图谋长远。蜀地偏僻萧瑟,峻岭环绕,关隘林立.阵势险阻,民风彪悍,恰好是兵家要地,宿世应运民乱便是自此而起,一呼百应,从者甚众,我们早有筹算,缓缓图之。他那日派尚食来与你学做菜,并非成心,不过只是心疼贵妃,原也未有摧辱之意,毕竟曾在广陵与你熟谙,都是暗里所为,只是被太皇太后这么一提,倒是将贵妃推到了风口浪尖,宠妃魅惑君上的名头是跑不了了,我如果将你送进宫,来日也少不了卖妻求荣媚上的佞臣之名,将来便是得登高位也不是甚么好名儿,是以我昨夜想了想,还是得辞,且此事还需求闹到明面上来,这么一闹宫里虽也欠都雅,倒比来日鼓吹开来贵妃恃宠而骄天子为女色所迷无行无德的名声好,现在官家在士林压力下收回成命,总还得个肯纳谏的名儿,何况令自内宫出的,论起没脸她们更没脸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