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歌也不问，只慢悠悠地同他下棋，一步一步，黑子白子交叉着厮杀，直到卫鹤鸣垂垂沉寂下来。
卫鹤鸣上门拜访并申明家中环境时，贺家几个长辈倒真对他有着不小的兴趣，留着他用了饭，又考校了他的学问，最后贺家属长笑眯眯地抚着髯毛道：“卫探花公然是有个真才实学的，这一年孝期莫要将学问落下了，来日朝堂上，还是要看你们这些小辈的。”
贺岚敛了敛眉：“可寻到合适的郎中了？我府上……”说到一半仿佛想起了甚么，又道。“我记取文瑞王府上倒是有位医术高超的医者。”他说这话有些别扭，倒是至心实意的。
卫鹤鸣同荷岚订交多年，可如果说来贺府，那还是头一次。
贺家与卫家的来往虽不算深，却也有些文人间的友情――究竟上，卫家同绝大多数的人家都只要个同僚的友情。父亲现在去官，倒是他回都城来，少不得一一遣人去道别以全礼节，个别友情好些、或是沾亲带故的，还需得他亲身上门去。
卫鹤鸣穿戴一身素服，自青川一起赶到都城，又接赶紧碌了几日，这令他看上去很有些蕉萃，神采都泛着惨白。他紧抿着微干的下唇，眉头皱在了一起，睫毛落下银翼粉饰住了眼瞳中的神采，却带着楚凤歌宿世极其熟谙的哀痛。
卫鹤鸣进了门才觉着松快了些，在贺岚的太师椅中长长舒了口气：“你们家端方实在是大，难受的很。”
若不是卫鹤鸣重活一世，说不准还理不清这一团乱麻，内心也暗自光荣只他一个返来了，如果连父亲和阿鱼一起返来，那病恐怕是真的养不成了。
卫鹤鸣一向到了文瑞王府神采都非常忧愁，本来是该同楚凤歌提起青川的，不知如何的，竟连说话都提不起精力来。
卫鹤鸣瞧他那模样倒不似作伪，心下也明白，贺岚虽是个正统世家出身的，却并不是个端方的，若不是这一世他强拖了此人一起来仕进，怕是此人早就离了国子监去做他风骚不羁的名流了。
这一局卫鹤鸣下的七零八落，到了最后竟举着棋子无处落脚了。
现在看来，他竟觉着有些可惜了。
可……他是当真有些累了。
卫鹤鸣瞧翻了翻桌上的书画，竟都带着几分辩不出的放诞萧洒，固然常日里也晓得他书画出众，却不想他暗里里的作品如许狂放，怪不得贺岚宿世被人当作名流追捧，公然有魏晋遗风。
不管是祖母的归天，父亲的病重，还是贺岚预期当中的病症，都让他发觉很多事情，是他重活一世也没法窜改的。
同卫府分歧，贺家固然也是世家，却人丁畅旺，枝繁叶茂，就连贺岚本人，都有认不出旁系后辈的时候，在朝为官者更是不知凡几，是标准的簪缨世家。
“父切身材很不好，”卫鹤鸣开端将棋子一颗一颗收回，行动迟缓而机器，似又想起了甚么。“贺岚也身有疾病……固然我早就传闻过，却一向没有细想，实在是有些愧为老友。”
楚凤歌悄悄地帮他将棋子装了归去。
当真有些可惜。
贺岚正穿戴一身家常的广袖衣袍，发髻半松不松，实在没个会客的模样。
贺岚笑道：“我就晓得你必也受不住，你这才多久一会。”
卫鹤鸣将脑海中纷杂的动机清理出去，在这一刻，竟感到了略微的放心。
“医者家中倒是有，只是家父环境实在不甚悲观，此次京中事件都只我一人打理，阿姐在家中翻书变着体例给父亲补养。”卫鹤鸣又想起了阿鱼的嘱托。“对了，前次你可借过我一本医者杂记？里头可有一副心疾的方剂？我想同你再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