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扉悄悄闭拢,门楣上垂下几根藤萝,在夏风中悄悄地闲逛着,稠密的叶片间,绽着几朵小小的紫色的花。
刘宝善的身影很快便呈现在帘边,早有小童翻开帘子,他躬腰走了起来,巧儿跟在他身后,两手捧着一只扁长的木匣,匣上叠放着几封信。
陈劭见状,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戏谑隧道:“我们阿蛮难为情喽。”
他半低着头,视野停落在那件青衫上,仿若在以眼神轻抚着那上头的每一处针脚、每一根纤维,神情和顺,似有无穷眷恋。
房间里满盈着淡淡的药香,他端起案上药碗,触手处,是一握微温。
在这个刹时,她非常逼真地认识到,除了梦中的阿谁天下,以及她经历过的那两世人生,现在的她,实在还只是个才满十四岁的小女人。
不消多时,叩门声倏然响起,与之同时响起的,另有大管事刘宝善沉稳的声音:“二老爷,太病院的药送到了。”
巧儿接过碗,将早就备好的洁净白巾捧来,恭声道:“老爷请擦一擦罢。”
“老爷,药熬好了。”门帘忽地被人掀起,巧儿那张一本端庄的小脸呈现在了门边儿。
她能够感受获得,对她这个女儿,陈劭是真的心疼的。
心头淌过淡淡的暖流,陈滢面上的笑容亦随之绽放,抬开端去看陈劭。
陈劭向那案边的竹椅上坐了,两手扶膝,目注着门帘,身子笔挺,神情间有模糊的期盼。
陈滢的心莫名一软,旋即又出现微酸。
陈劭撩袍坐在凳楣子上,望着脚下平铺的旧衣,低垂的眸子里,有波纹缓缓推开、散去。
固然他从未示于人前。
仍旧是逗哄小孩子的语气,带着几分宠溺。
她有父母,另有哥哥
他一向不大情愿叫人瞧见他抱病的模样,常常吃药,总要避着人。
她脚步微顿,顺着他的视野看去。
二人进得阁房,陈劭便从书案的抽屉里翻出个翠绿欲滴的小玉斗儿来,向陈滢晃了晃,和声道:“这是阿爹前几日在个小铺子里寻来的,乃是前朝旧物,你拿去顽吧。”
陈劭闻言,乌黑而苗条的眉便往中间一拢,拢出了薄薄的一层不虞:“阿蛮如何老是把阿爹称作父亲?阿爹可要恼了。”一面作势要去夺玉斗,冒充板脸:“再不听话,这个也不给阿蛮了。”
“快回吧,太阳要晒过来了。”他朝她挥手,眸底清辉未散,却再不复那些和顺眷恋。
比起在家中闷坐无聊,倒不如在外头走动走动,散散心,只消多派人跟着,别叫他被人冲撞了便是。
他的笑容变得苦涩,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复又将空碗交给了中间的巧儿。
陈劭看着的,是那件铺在地上的半旧青衫。
“我说错了,应当是感谢阿爹。”她说道。
究竟上,在陈滢的影象中,幼年时的她仿佛没如何与陈劭伶仃相处过,委实不知陈劭的这类态度从何而来,只能以为,这是一种潜认识表示。
陈滢感觉,她像是被一层暖暖的气泡包裹住了,身材也像是变得轻巧起来。
陈劭的眼神晃了晃,身子倒是没动,耳听得巧儿前去应门,随后便有脚步声响起,踢踏踏踏,渐行渐近。
巧儿捧着碗,悄步退了出去。
当陈滢提步时,他已然转过甚,见她仍还未走,展颜一笑。
他们都很爱她。
刘宝善先行上前见礼,恭声道:“禀报二老爷,此次固真大补丸总计二十丸整,是太病院的药童亲送来的。”说着便回击指了指巧儿手中的木匣,又笑道:“门房那边有几封二老爷的信,小的也一并带来了。”
现在他赋闲在家,平常无事,便又将这个兴趣重新拾起,三不五时地便要出一趟门儿,也不走远,只在离家不远的那片坊市转转。那边有几家不起眼的小铺子,专卖旧物,他目光独到,经常能淘到些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