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架便在槅扇以后,玛瑙转出来,不消多时,便将琴谱捧出,走到窗前扫了一眼。
郭婉更加笑不成抑,好一会后,方歇住笑声,顺手便自案上拿起一碟寒瓜,朝前递去:“赏你了,这动静甚合我意,且甜甜你的嘴儿。”
原世子夫人——现在只能称一声二太太——夏氏,直挺挺跪在地上,臊得满脸通红,幸得屋中并无仆人,倒也免除了一场宽裕。
窗外大雨如注,泼天般洒将下来,敲得那瓦檐霹雷作响。然窗前琴台却清净,并无片雨扫进。
“啊哟!”郭婉将衣袖掩了口,翘起一根纤纤手指,隔空点了点玛瑙:“瞧瞧你这促狭鬼儿,甚么‘歪门正道’?这话可有多刺耳。”
“三天前?”郭婉目视火线,眼神有些虚飘,很久后,方弯弯唇,拿眼角刮了玛瑙一下:“怎不早早报来?”
幸亏,郭婉似对方才的话题再无兴趣,神采也变得持重起来。
“母亲息怒,媳妇绝没阿谁意义。媳妇娘家也就托媳妇问一声儿罢了,并不是要催着母亲现就还钱之意。”她红着脸小声儿解释,因不敢昂首,只拿眼睛从下头往上看人,格外有种小家子气。
“快起来发言儿。”郭婉笑起来,似是为玛瑙的态度所媚谄,眉眼皆弯:“我不过说个顽话,你竟还当了真,真真是个傻丫头。”
郭婉斜支一臂于凭几,把玩着腰畔丝绦,闲闲道:“另有件事儿我也挺猎奇的。上个月绿漪递帖儿求见,叫太子妃殿下以‘恶月避祸’这起因给驳了。却不知这个月里,绿漪另有没有再递帖子过来?”
“我晓得了。”她挥挥手,神情倦懒,似有些意兴阑珊:“再,你这就去隔间儿瞧瞧,我记得那檀木架子上有一份琴谱,你拿个匣子装了,亲身给太子妃殿下送去,就说我感谢她的顾虑。”
玛瑙忙跪下谢赏,双手接过,复又起家。
“婢子也是半个时候前才得的动静。”玛瑙一丝未慌,语声沉稳:“因下大雨,荷花宴的东西来不及收,婢子们便被叫去帮手。太子妃殿下特召了婢子近前,亲口说了这事儿,还叫婢子给夫人传两句口信儿。”
玛瑙忙谢恩,复又颤巍巍站起家,后心已是一片汗湿。
她将身子坐正,浅翠松竹裙垂及空中,恰叠在那烟紫流苏湘妃席上,两下里你明我艳,斗个旗鼓相称。
这话题比方才好接多了,玛瑙心头大定,垂首回道:“回夫人的话,这事儿是真的,现在已经在宫里都传开了,因着天子陛下的阿谁专利局发了个布告,说是全大楚的花草精油,唯有韩家的香云斋得了认证,旁的都是歪门正道。是以那风晚楼便不大有人去了。”
“啪”,兴济伯府“荣春堂”西次间儿,伴跟着一声高耸的脆响,白玉贯耳壶狠狠砸向砖地,刹时间,润白碎屑滚了一地,倒好似下了场雪。
语至此处,她微微躬身:“太子妃殿下命婢子传的话,就这两句。”
玛瑙忙应是,见她再无叮咛,便转去了隔间儿。
“有的,夫人。”玛瑙低着头,语声极其平板:“就在三天前,绿漪姐姐又递了帖儿,只那帖儿并没到南漪轩,半路上就叫太子妃殿下直接给驳了。”
玛瑙立在窗边儿,颇辨认了一会儿,方才认出,上写着《泛沧浪》三字。
玛瑙面色又变,再度伏地,口中连道“不敢”,态度比方才还要谦虚百倍。
那隔间儿原为耳室,郭婉嫌屋子不敷用,遂拿挂落飞罩给隔开了,当中又设一架屏风,分作两室,一为净房,另一间则作琴室,虽开间儿极小,却清算得高雅。
这是郭婉想出来的贮琴体例,据称以此法贮琴,则琴声不失,又可防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