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早晨，这些蛋糕被丰富的菜色挤在大圆桌的角落里。圆桌布在后院，桌子一侧坐着庙里的几位和尚，另一侧则坐着一帮子鸠占鹊巢的黑道人士。夏大佬上身还缠着绷带，袒胸赤膊地坐在桌前，与那位戴眼镜的专职黑道大夫、保镳们一起，端着酒杯喝五吆六地划拳，朝方才气够下床走动的秦皓杯子里倒酒，闹闹哄哄地将一顿好好的素斋年夜饭搞得沸反盈天。
两个大小孩盘腿对坐在月色洁白的树林里，乐此不彼地点了一根又一根。何初三说要对着炊火许愿，闭上眼睛本身许了一个，然后硬逼着夏六一或许一个。夏六一说他少女心满怀、像个读中学的小女生，他反说夏六一没谈过爱情、不懂浪漫。夏大佬恼羞成怒，一把将他摁倒在帆布毯上，狠狠啃了几口，何初三被他咬得嘴唇发疼，一边笑一边挣扎，趁他松弛，反而扑上来咬他的耳朵。两人仿佛两只相互逗趣的小植物普通撕来咬去，一不谨慎何初三的下巴狠狠撞在夏六一的额头上，疼得捂着下巴直抽气，夏六一哈哈大笑，乐得合不拢嘴。
何初三将小衣柜搬进墙角，新买的衣物折叠好收纳了出来，小桌摆放在夏六一床边，往桌上摆放了一支白净的瓷瓶，插上几枝鲜花，手剪的红纸窗花往擦得洁净敞亮的小窗户上一贴，再将热气腾腾的饭菜往桌上一摆――竟然在这异国他乡跟大佬把小日子过起来了。
“这是我们俩一起过的第三个大年夜了。”何初三笑着说。
何初三一早就探明线路、踩过点，曲盘曲折地绕了一段山路，将车停在半山腰的一处空旷处。再往上就要步行了，他抱着箱子走在前面，边走边给拖拖沓拉走在前面的夏六一指路。
“甚么？”何初三退开唇，没有听清。
他将手伸到外套的内袋里，摸到了那张从金弥勒那边得来的照片，想到上面阿谁陌生但又似曾了解的第三人。他晓得那人参与了青龙父亲的灭亡，乃至极有能够也参与了青龙的灭亡。他要返回香港调查当年的本相，他的复仇之路还未停止，还会殛毙，还会流血，还会停止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何初三殷切盼望着的“洗白”或许遥遥无期，他还得瞒着何初三，乃至说不定……还会晤到何初三冷静堕泪的脸。
“扑街仔，我拳还没划完，”夏六一一边被他往房间里拉去，一边低声骂他，“老子是大佬，你给我点儿面子！”
何初三凑上来双手端住了他的脸，悄悄吻住了他颤抖的唇。夏六一的喉口哽咽着，被他温热的唇舌唤醒了感官，过了好久，才低低地收回了声音。
泪水大滴地从他眼眶中滚落，底子止不住。他板滞地笑着，低着头定定地看着本身的掌心，天下仿佛俄然沉寂下来，风声、虫鸣声、何初三呼喊的话语，都不复存在。
轿车一起驶过人声喧哗的集市、檀香环绕的佛塔，驶过纵横交叉的翠绿河田、望而无边的柚子树林，半晌不断歇地行驶着，像一支心急如焚的弓箭，掠过这安好宁静的陈腐佛国。路边树林修剪枝叶的老农停下行动，转过甚来，黑黄的脸上尽是沧桑与风霜，安静地目送它绝尘而去。
古刹不大，只要那么几栋平房，前院开阔，小巧而素净。庙门口候着一名持着扫帚扫地的小沙弥，与何初三相互行了个佛礼，然后将他引进了庙内，穿行过佛堂，步入后院的和尚房。
“小马死了……”
这一天中午，夏六一插着点滴歪歪扭扭地坐在床边，对着小桌子本身夹菜用饭，看着何初三忙里忙外埠转个不断，先是接了个电话跟他本身那间公司的部属指导比来的一次期货买卖，然后又听他在院外跟方丈筹议过几天就是年三十、白日庙里要主持典礼、早晨便由他来筹措一大桌素斋的事。夏六一一口饭在嘴里嚼了半天，内心涌起一股子极其庞大的情感，不知是感慨，是打动，是歉疚，还是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