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色未曾起伏,安稳仍旧,郑黑肱身形却狠恶颤抖,几近要坐起家来。楚子苓赶快按住:“别动!”
养病?是想给你家公孙再找个保护吧?田恒心底嗤笑,他又不是没见过侯溪那伙人的剑术技艺,郑人早无庄公时的威势,屈身强楚,怕是吃不香,睡不着吧?
又有两个木盘摆了上来, 绢锦夺目,金钣刺眼,堆在一起充足惹人垂涎。田恒一哂,还剑入鞘,把那宝剑仍回了主子怀中。
不过这些心机,面上是千万不能透露的。石淳笑道:“田懦夫也太小瞧吾等了。巫苓于吾家公孙有拯救之恩,吾等怎会骄易?懦夫尽可放心养病,不急于一时。”
听到下人禀报,郑黑肱吃紧道:“快请!”
石淳只差没翻个白眼,你好吃好住倒是全不嫌弃,要不是闲的跑去找人矫饰箭术,他又如何会复兴心机?
这一句出口,像是翻开了话匣,郑黑肱忍不住说了下去:“当年楚王伐郑,围新郑百日。晋侯只言来援,却一兵未发。君上没法,肉袒牵羊,向楚王请罪,称可并郑为楚之县邑。想我祖上乃厉王少子,姬姓公卿,何曾有此灭国之危?”
他想听的,不过此一言罢了!
手上艾条纹丝稳定,楚子苓淡淡道:“如有苦衷,可讲给我听。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过他离家游历可不是为了做人门客的。只要巫苓安宁下来,就是他离府之日。
“本日要换穴位,平躺便可。”楚子苓伸手拦住了他。之前要提振元气,走背后督脉,现在则要宣肺化痰,要走胸前和手臂的肺经。
石淳暗道不好, 赶紧道:“老朽冒昧, 还请懦夫莫怪。这些财物,绝无旁的心机,只是吾家公孙敬慕懦夫豪勇……”
想到这里,田恒微微一笑:“那便再叨扰几日了。”
听到这答案,伯弥不由捏紧了手中叠着的巾帕。这贱婢的确不知廉耻!来了月事,竟然还每日去公孙房中。明天怕是月事刚停,便多待了半个时候,今后还不知要使出甚么手腕?
田恒未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某是个粗汉, 居无定所, 并无在楚地久留的筹算。只是巫苓言语不通, 又没人照顾, 某留下照看几日。”
想他自幼守礼,何曾这般无状?
这话说的晦涩至极。他真的想入楚为质吗?自是不想的。在异国做个质子,又是甚么值得称道的事情?并且他非是国君任命,只是国君需用公子去疾,才拿他来替。那么在国君心中,他又算是甚么?
郑黑肱耳根立即红成一片,直挺挺转了个向,仰卧榻上。那只白净手掌在胸前按过,才持金针刺穴。这可跟俯卧分歧,金针摇摆,跟动手势抽提,的确就像扎在了心尖,余光还能瞥见那女子秀美的脸颊,神采专注,别无旁骛。被那目光盯着,连胸前肌理都微微绷紧。
说来公孙也是过分拘束,没有羽翼门客,如何能在强楚安身?如果他亲身来拉拢这田恒,说不定多些成算。还是要提点公孙几句啊。
病人太严峻了,三根针下定后,楚子苓扑灭了艾条,状若漫不经心道:“病因七情起。怒伤肝,喜悲伤,思伤脾、哀伤肺、恐伤肾。公孙可有忧、恐之事?”
他顿了顿,仿佛要安定情感,好久后才又道:“那日楚王退兵三十里,示恩以平,郑之社稷得保,公子去疾入楚为质。子良其人,贤君子也,国之肱骨。只短短一载,便被君上召回,吾才入楚替之。”
但是再如何不悦,礼贤下士的姿势还是要做的。彬彬有礼的送走了田恒,石淳又叹了口气。公孙身材是一日好过一日,但是现在局势并不悲观。宋公派大夫华元入楚为质,此子狡狯,又善追求,短短光阴就与楚国卿士交友。郑宋两国向来不睦,数次兵戎相见,更曾在疆场上擒获华元。此子在楚,怕会对公孙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