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姬冷哼一声:“大巫在侧,还怕甚么?尔等莫不是想吾早亡!”
当年大王出兵陈国,讨伐弑杀陈灵公的夏徵舒,正因夏姬而起。夏姬淫,与灵公、孔宁、仪行父三人有染,惹怒其子,方才谋逆。故而大王灭陈后,想纳夏姬,他便直言劝谏,还一并劝了想要独占此女的公子侧,称其“不详”。后大王将其许给了连尹襄老,怎料隔年,襄老便死于晋楚邲之战,连尸身也未寻回。
郑姬起家时先细心瞧了瞧肚腹,见上面只要红痕,没有瘀斑,这才笑道:“大巫果然名不虚传。若治好了,吾定送你钱帛美玉。”
牙关格格抖了两下,被伯弥死命咬住,落了两齿的处所,猛地生痛起来。那恶梦般的一日,缭绕面前,她没想到要摸索的巫者,竟是巫苓!不,正因是巫苓,才会用她。内里服侍的哪个不是郑府之人?家主用她,正因她熟谙这些人。
“肿块已消,再艾便可。”楚子苓答的平平。
申公走后, 楚子苓本想归去安息,谁料又有人通禀, 连尹夫人前来问诊。楚子苓只得又摆好针具, 静待病人登门。
“刺鬼并不算痛,你如果怕,能够闭眼。”见那美人严峻兮兮的躺在榻上,连楚子苓也忍不住要安慰一句。
悄悄巧巧在大巫面前坐下, 郑姬柳眉微颦, 用手按了按肚腹:“自入夏,此处便有不适,满闷不舒,害妾茶饭不思,这些日都肥胖了……”
“那绿衣的,上前来。”
深深吸了口气,放动手时,伯弥眼中的惊惧尽去,如昔日般绽放笑容,迈开脚步,向着内里几个有些眼熟的仆妇走去。
“那汝因何被郑公孙发卖?”
这是痞塞之症,乃痰湿停滞,胃气平衡,导致脾胃受损,消化不良。只要健脾和胃,通降腑气,痞块自消。
楚子苓不紧不慢道:“夫人需镇静表情。郁气不散,病则几次。”
如此一来,世人更信夏姬不详,她亦极少露面,只寡居连尹府。屈巫原觉得如此妖妇,销声匿迹也是好的,未曾想竟然在巫舍见到了其人。
郑姬讶道:“真乃神巫!是有个肿块,莫不是得了大病?”
楚子苓悄悄吁了口气,心中又有了些但愿。只盼能从这郑姬身上寻一个冲破口吧。
那美人见到她发怔,不由一笑:“汝但是巫苓?”
那不是伯弥吗?她竟到了申公府中?
“奴本名伯弥……”连本身都未发觉,伯弥声音中多了份奉承娇柔。
也听过刺鬼的名头,郑姬伸出皓腕,容她细细诊断。只是半晌,楚子苓便道:“此乃邪气痞塞。夫人腹下可有肿块,按之微痛?”
这一声如同惊雷,骇得伯弥赶快膝行几步,跪伏在家主面前。
听到这话,那几个仆妇也不敢再辨,顺次退了出去。楚子苓这才让蒹葭帮手解衣,扶着郑姬躺在榻上。
那声音一成稳定,听不出喜怒,伯弥的笑容僵住了,盗汗顺着额头滑落。本来家主晓得此事,那她被唤出,又为的是甚么?
“还请申公屏退摆布。”楚子苓只当没有看到那瑟瑟颤栗的女子,跪坐一旁,取过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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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得失,伯弥战战兢兢与众女聚在一处,跟着乐声起舞,不敢怠慢,也不肯出头,只中规中矩缓缓曼舞。余光扫过长官,家主仍旧仪表堂堂,威仪天成,远胜公孙。也是,家主乃屈氏申公,楚国公族,自是比身为质子的郑公孙要强上很多。
“家首要观舞,尔等快些!”执事大声喝道,引得上面一阵慌乱。
郑姬感激的合上了眼睛,又不放心,再次展开:“真不会出血吗?”
屈巫瞪了那不经事的婢子一眼,伯弥这才恍然,赶紧施礼辞职。一向走到殿外,她狂跳的心才缓缓慢了下来。盗汗顺着脊背滑落,伯弥抬袖捂住了双眼,把泪滴狠狠压了归去。那人没有开口。她还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