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行看热烈,熟行看门道。一群身怀技艺的梁山豪杰,正围着断金亭上的布告,上高低下瞅驰名字和场次,指指导点。
潘小园挤不出来了,远远的手搭凉棚往前看,只见校场上空空荡荡,但已经架好了十八般兵器,裁判席也已经筹办结束,放上了几个藤椅。一个小喽啰拿着大扫把,正在清理场中心的落叶。别的两个小喽啰趴在地上,一寸寸的查抄那地板有没有被做手脚,多出甚么凸起或者浮泛。
潘小园只感觉后背一紧,不由自主地向中间让了一步。
“啧啧,可惜了。不过这婆娘与梁山作对,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一刀剁了都是轻的。我们还给她三次机遇,也是让她心折口服,晓得咱梁山不是好惹的。”
一面说,一面活动活动肩膀,凸脱手臂上的肌肉来,企图不言自明,引来一阵大笑。
统统都能够概括为八个字:万事俱备,只欠美人。
而林冲上面阿谁名字,是武松。平生头一次,潘小园感觉这两个字组合起来是如此的不调和,乃至比再上面阿谁“王英”还要辣眼睛。
列队占地的人等得无聊,八卦已经吹上天了。特别是那些不明本相的家眷喽啰之类,眸子子瞪着那没人的校场,仿佛下一刻,那上面就会现出个下凡的嫦娥来。
潘小园深感世道弄人。在这个天下里,扈三娘的运气不是被迫配给鄙陋王英,而是洁净利落地换成了一个大写的“死”字。
潘小园扑哧一笑,改成和颜悦色的说话:“我还恰好也喜好看美人。走,我们去断金亭瞧瞧。”
她也明白那些旷课的孩子们都去干甚么了:都在步队里,帮自家大人占地儿呢。
“喂,传闻没有,阿谁扈三娘,传闻是扈家庄第一美人……”
一样是上断金亭单挑的,扈三娘和阿谁潘六娘,在世人眼里差了十万八千里。潘六娘到底是梁山上的“本身人”,身子板儿娇娇弱弱的也没甚么威胁感,就算仰仗傍门左道的本领,虐哭了妙算子蒋敬,也只能算是梁山的内部冲突,大伙一笑便罢;而扈三娘是梁山的江湖仇敌,就算她艳名在外,也是不属于梁山的艳名。就算一刀剁了她,也不过相称于打碎了不属于本身的珍品,顶多落个唏嘘。
一群粗鄙大男人会商美女,内容能高雅到那里去,话题很快就歪了,大伙窃保私语,悄悄笑起来。
不过也有人表示反对:“这你们就不懂了,人家练的是内功……内功!我看哪,那潘六娘美则美矣,到底是出身贩子,还嫁过人;扈三娘人家是大师闺秀,黄花闺女……”
几小我煞有介事的会商一番,众说纷繁。
话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一声彬彬有礼的断喝:“借光。”
但是如果她输了呢……
他也仰脖大笑,偶然一转头,恰都雅见方才群情过的阿谁潘六娘也在远远的瞧他,还恶狠狠瞪了一眼。
她固然未曾见过扈三娘真容,但那日在小黑屋外,听到她的和宋江的一番对话,心内里早已被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圈粉,哪怕她的脑残作死程度比本身更卑劣一百倍。
梁山上没几个妙龄小娘子,物以稀为贵,如果适值让男人们路上遇见了,不管心机正邪,不免多看一眼。但面前这位,见潘小园给他让了路,朝她微微一点头,目光扫过她的脸,仿佛扫过一块石头。随即跟她擦肩而过,仿佛只是掠过了一棵树。等潘小园刚回过神来,他已经举头阔步,径直走到那校场边沿了。
还没走到半山,潘小园就已经被漫山遍野的人群惊呆了。梁山上何时刷出来这么多人!
王英眯眼笑笑,拖长了声音道:“是么?那可不必然。”
“甚么扈家庄第一美人,你也忒没见地!扈家庄能有几个女的,能不能评出个一二三四?人家啊,是独龙岗第一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