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明白直说,天然也晓得姬罕答心中不乐,但以他所体味姬罕答高傲的性子,倒是笃定,越是如此坦白,姬罕答便是不乐也不会是以对他如何。
“赞普是要本王去朝见他吗?”
岳陵宿世对西藏神驰好久,却并未真的来过,此番不但来了,另有一族之王在旁讲解,不由大乐。耳入耳着,两眼四下看着,倒真将此行当作旅游了,让一众宫内随扈,看的悄悄骇怪不已。
岳陵嘴角勾起,他听的姬罕答决计恍惚,心中自是转念便已明白。见郎达磨立以汉礼相见,他却反施以吐蕃礼,单手抚胸躬身道:“何敢当赞普之礼,岳陵不过幸运,满是大王恩遇罢了。”
姬罕答听他说的直白,面色微微一变,一旁浪打磨砺倒是眼底蓦地划过一道亮光,面上笑容又再浓了很多。只是前面已到了宫城大门,便顺势愣住,只转头对姬罕答告罪,命人牵过马来,道是先去筹办迎宴。
郎达磨立听他话中油滑谦逊,心中大感舒坦,面上神采便愈发温和起来,哈哈笑道:“恩德王来自天朝上国,公然乃豪杰人物,非我边鄙之地可比。今既至此,必为大王得力臂助,他日成绩不成限量啊。”
数百戎族兵士,根据方队而列,静悄悄的,乃至连马匹都未曾收回任何声气。一股无形的威压,便铺满了六合之间。
临行前,又派几个官员过来,引着姬罕答一行人等,先往前面偏殿安息。古戎族众,早有人接引到另一处安设,陆芜菁等人却辞了姬罕答,只让水生跟着岳陵,她们径往城中堆栈自行落脚。
郎达磨立令人报称呼而进,又用了照请陛见,而不是伏请陛见,便是一种姿势。对于他的身份来讲,实在倒也并无不当。
但是如果姬罕答的身份却还是古戎之王,乃是全吐蕃的名义之王,虽已阔别故乡好久,但这份儿倒是不能掉了。不然,便再也没法安身。
岳陵留意到,在听到这个称呼时,侧火线的姬罕答脸颊上有着微微的抽动,只是不过旋即便平复下来。
此际,端坐清闲顿时,目睹姬罕答御车而来,狭长的眼眸中蓦地闪过一道寒光,微一游移,随即催顿时前,身后紧紧跟着连个跨刀保护,便就车前丈许外勒住,忽而展颜笑着,抚胸深深一躬道:“逻些小王郎达磨立,恭迎大翟王中间御驾。奉迎来迟,还祈恕罪。”
岳陵微微一笑,淡然道:“赞普过奖了,岳陵与大王满是私交,今来贵境,不过一过客罢了。待到他日手头之事结束,便要出发返回大周,可不知能帮得大王多少。若说真正相帮,怕是还要赞普多多操心才是。”
公然,一起上,姬罕答除了方才深深凝睇了他一眼后,便再没提及半句。只一起指导风景,为他讲授一些王族典故。
他不睬会对方的说辞,口中称对方为赞普,却叮咛御车而进,既是一种傲岸,也是一种姿势。
别人精儿也似,这内里前后枢纽拿捏的倍儿清,这也恰是方才他跟郎达磨立说,与姬罕答满是私交,表示不参合王族公事的启事。
头戴一顶红色平顶圆帽,身穿百花刺绣右衽长袍,扎着嵌饰云纹翡翠的玉带,浪翻襟底儿下,蹬着一双翘头龙凤丝绣长靴。
“御车而进!”
郎达磨立又再客气几句,回身摆手表示回返,这才催马近前,便就顿时直接登上车辕,与姬罕答并肩而立。
姬罕答不答,直到车驾进至三尺远近,这才挺稳座驾,便就车上朗朗一笑,亦抚胸点头道:“赞普少礼。姬罕答阔别故乡,已垂数十载,今举族以归,赞普仍肯屈尊来见,忠义之心可鉴,本王既慰且愧,何来恕罪之说?快,快请免礼,且请登本王御车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