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采安静。
她漂泊其间,悠悠荡荡,好像获得了来自母胎的最和顺的庇护。
她话音未落,伴着一阵短促的脚步声, 一个侍卫从槛外冲了出去。
陆柬之说完,竟向李穆一躬到底,随即直起家,紧紧地盯着李穆。
这气味,叫她又想起了当年阿谁死在了她身上的男人所留给她的最后的气味。
那是一张男人的面孔,血净化满了他威武的面庞。
便如其名。冥冥当中,这或许何尝不是一种谶命。
高氏为江左顶级门阀,士族高标。
江水卷涌着她垂垂漂泊而起的裙裾,如同散开的一朵花儿,肥胖如竹的身子,被波流推着,在江风中闲逛。
安静的糊口,就此被突破了。
“我听闻,因你执意求娶高氏之女,高相公迫于无法,将于重阳日试你。”
天气在敏捷地变暗,野风也愈发得劲急。
她的堂姐高太后,因了十年前的那件旧事,知亏欠于她,亦不敢勉强。
而高相公考校二人的地点,就设在城北的覆舟山上。到时不由公众旁观,也算是一场公开择婿的考校之争了。
迎下落日,一个颀长的青年男人正朝着这边的方向大步地走来。落日的余晖,将他满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野地里的野风,吹动着他的衣角。他的神采庄严,径直而来,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台城外的这片月下春江潮流,她也再熟谙不过。
刘勇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一片烛火摇摆, 将她身着道服的孤瘦身影投于墙上, 倍添凄清。
“我与高氏之女,不敢讨情投意合,但也多年了解,相互知心知意。在我眼中,早将她视为未过门的老婆。方才我问你,为何定要求娶于她,你不该。我若所料没错,要么为利,要么为情。倘若为利,如我方才所言,结好过各家,再有你对高氏的恩典,你今后所能得的好处,远胜你本日能够设想,更不消说你同时开罪高、陆两家后,能够面对的景况!”
“把她抓返来,重重有赏――”
“李将军!有人要见你!”
一向在不远处窥视着的刘勇缓慢地跑了过来,猎奇地发问。
沉默了半晌,陆柬之盯着李穆,问。
一向以来,高洛神都想将那张眼眶滴血的男人的脸,从本身的影象里抹除而去。
那一年,她二十五岁,合法花信之年,却已寡居七年之久。
大家都知,羯人军队残暴成性, 每攻破南朝一城,必烧杀奸掠, 无恶不作。现在的羯人天子更是毫无人道,传闻曾将南朝女俘与鹿肉同锅而煮, 命座上门客辨味取乐。
那是血的气味。
他说话的时候,李穆始终一言不发。
她却没有涓滴的惊骇。
“我不走。你们走吧。”
羯兵已经追到了江边,大声吵嚷,有人渡水追她而来。
甚么都结束了。
神州陆沉。外族铁蹄, 轮番踩踏着斑斓膏腴的两京旧地。
这平生,太多她所爱的人,已经早于她拜别了。
刺耳的声音,伴跟着纷沓的脚步之声,从身后传来。
太康三年,新寡的她尚沉浸在痛失爱人的哀痛里时,上天又无情地夺去了她的父亲和母亲。那一年,三吴之地生乱,乱兵围城,母亲被困,父亲为救母亲,二人双双罹难。
她整小我,重新到脚,刹时便被江潮淹没,不见踪迹。
她的鼻息里,最后闻到的,是春江潮流特有的淡淡的腥味。
半夜的江潮,如同一条巨龙,在月光之下,收回摄人灵魂的吼怒之声。
南人在北方父老的翘首期盼之下,曾一次次地北伐, 但是结局,或无功而返, 或半途折戟, 功败垂成。
远处,归巢老鸦唳声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