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王职位崇高,常日却一心修道,不问俗事,朱霁月便经常出入皇宫。论亲,虽中间隔宗,洛神也是要叫她妗母的。
洛神随萧永嘉,连同一道回城的数十个仆妇侍女,坐着画舫登岸。
洛神情母亲的绝情,怜父亲的胆小。现在见母亲不肯再回家去,虽感绝望,但想起上回景象,又有些踌躇了。
她说着,似有些感慨,停了下来。
好不轻易,她终究盼到母亲返来了,还觉得父母能同居一屋,没想到阿娘阿耶竟处成了这般模样,涓滴也不避讳家中下人之眼。
阿菊这时插话:“长公主,小娘子的婚事,若不是先前担搁,早便定下了。现在国事已平,相公一回家中,陆家想必便要求亲于小娘子了。毕竟是后代婚事,乃甲等大事。两家来往之际,还需长公主出面主持诸多礼节。长公主这时不回,怕是不当。”
不知为何,洛神忽也有些难过起来,紧紧地抓住母亲另只戴满珠宝戒指的手。
江南百姓,现在大家都知江北局势严峻,敌强我弱,战事随时能够发作。丹阳郡城茶铺酒坊里每日坐着的那些闲人,群情最多的,便是羯胡如何如何残暴。据畴前北方逃过来的人讲,红发獠牙,状如厉鬼,至于生啖人肉,更是家常便饭。说的多了,未免大家自危,连夜间小儿哭泣,父母也拿胡人恐吓。提及现在正在江北广陵募兵备战的高氏,大家奖饰。提及趁乱造反的临川王,个个咬牙切齿。毕竟,国运已然艰巨,若再因临川王兵变雪上加霜,朝廷有力应对江北,到时万一真让羯獠渡江南下了,遭殃的还是是平头百姓。故得知这动静时,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气。
高桓虽如同寄养于高峤名下,但在这个有泼妇之名的长公主伯母面前,却也不敢过于肆昵。
高七见路通了,仓猝批示驭人持续前行。
一阵风吹了过来,恰将前头悬着的两张帷幔吹开。洛神看了出去,见朱霁月坐的那辆牛车,前头帷幔并未遮挡,车内一览无遗。
她坐在车中,锦衣丝履,只以一张镶嵌珠翠的幕离遮挡面颜。幕离以后,长眉蝉鬓,若隐若现,反倒更惹人想要一窥其容。
她拥戴着,又大声唤人清算女仆人的行装。奴婢立即繁忙了起来。
高氏本就富驰名誉,更不消说此次对夏之战,居功至伟。门路两旁那些锄禾农夫,知此为回城归家驱逐相公返来的长公主车驾,待牛车走了畴昔,便低声群情了起来。
对姐弟俩在一旁的叙话,她看起来仿佛浑不在乎。
她更体贴的,还是父亲、叔父、堂兄, 以及……陆家大兄柬之,这些她熟谙的、所体贴的人, 他们在战事中,是否毫发无伤, 又到底何日返来。
“禀长公主,那头也来了一车,顶在路上,过不去。”高七在外头应道。
“郁林王妃。”
她有些不安,扯了扯她的衣袖,悄悄唤了一声。
清河长公主不但有泼妇之名,且在嫁给高峤以后,因糊口奢糜而被人经常诟病。
闻言,只好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洛神,一副极力何如的神采。
洛神松了口气,上去执住萧永嘉的手,轻声道:“女儿多谢阿娘!”
高七骑马在旁,也听到了些,皱眉,立即停马,低声号令仆人畴昔叱散那些长舌村夫。
父亲想必已经赐与他呼应的嘉奖了。不管是甚么, 都是他应得的。
萧永嘉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洛神,不语。
日头垂垂降低之时,城门四周俄然起了一阵骚动,世人纷繁抬头望去,见城墙上方的城楼之上,除了站着先前那一排手执戈戟的甲兵,现在又多出了几道人影,都是朝廷官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