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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永嘉回身便去。
兴平帝这两年身材不大好,从覆舟山返来,精力一放松,人便感到乏力,屏退了摆布,正想着苦衷,忽听长公主来了,立即猜到了她的目标,一时有些心虚,游移了下,叮咛道:“说朕吹了风,有些头疼,吃了药,刚睡了下去。叫阿姊可先归去,朕醒来,便传她。”
她亦嘲笑:“陛下怕是不肯见你,你还是回吧!”
……
她扫了眼许皇后的脸,嘲笑:“面脸如盆。难怪!好大一张脸!”
他的双眸便如此滴着血,死死地盯着她,眸光里充满了非常的气愤和深深的恨意。
这平生,太多她所爱的人,已经早于她拜别了。
萧永嘉假装没瞥见,上了坐榻,挺直腰背,面向着通往内殿的那扇门,坐等天子出来。
荣康求婚不成,自发失了颜面,今后记恨在心,次年起兵反叛,被平叛后,逃往北方投奔羯人,获得重用。
她松开了女儿的手, 回身便走。
萧永嘉本来满脸怒容,怔怔地看了天子半晌,眼圈却渐渐泛红,俄然流下了眼泪。
江水卷涌着她垂垂漂泊而起的裙裾,如同散开的一朵花儿,肥胖如竹的身子,被波流推着,在江风中闲逛。
“阿谁李穆,出身寒微,确切配不上阿弥,这婚事,阿弥委曲了。但事已至此,你也只能想开些。李穆毕竟舍命救过六郎。我又传闻,也是当日高相公亲口许下的信誉。本日此事,也算是天意吧!何况,这个李穆,我听闻人才武功,也算是拔尖,等他做了长公主的半子,陛下爱屋及乌,天然也会多加汲引。有高相公和陛下护着,谁敢说一声不好……”
但是明天,连这都不成能了。
一滴一滴,溅在她的面额之上,溅花了她那张娇美如花的面庞。
高峤立在那边,望着萧永嘉的车垂垂远去,眉头舒展,压下心中的烦乱,也跟了上去。
新奇的血,却还不断地从他的眼眶里持续滴落。
许皇后眼底掠过一丝愤恨,脸上却带着笑,主动上去,坐到劈面:“长公主,这两幼年见你进宫,传闻还一向自个儿居于白鹭洲上,一贯可好?这回入城,想必也是为了阿弥的婚事吧?我方才也传闻了,陆家长公子惜败于李穆,想来,高相公是要秉守信誉,下嫁阿弥吧?”
她的神采安静。
但是彻夜,这江潮声,听起来却也如同羯骑南下收回的地动般的鼙鼓之声。
萧永嘉说着,又潸然泪下,竟双膝并跪,朝着劈面的天子,叩首下去。
兴平十五年,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她第一次晓得了死别的滋味。那一年,和她情同亲姐弟的十五岁的堂弟高桓,在安定宗室临川王兵变的战事中,不幸罹难。
高峤伸手,想扶萧永嘉上去。
接着,太康二年,在她十八岁的那年,她落空了新婚不久的丈夫陆柬之。
兴平帝撇下一旁神采发青的许皇后,亲身送她出去。
太康三年,新寡的她尚沉浸在痛失爱人的哀痛里时,上天又无情地夺去了她的父亲和母亲。那一年,三吴之地生乱,乱兵围城,母亲被困,父亲为救母亲,二人双双罹难。
何况,高洛神自十年前起便入了道门,发誓此生再不复嫁。
南人在北方父老的翘首期盼之下,曾一次次地北伐,但是结局,或无功而返,或半途折戟,功败垂成。
萧永嘉压下心底统统的情感,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转头对阿菊道:“送阿弥回屋去!我去个处所!”
“快传!”
萧永嘉走得很快,目不斜视,走到台城大门外,已微微喘气。
传闻,母亲在生她的前夕,父亲曾梦回东都洛阳。梦中,他以幻为真,徘徊在洛河两岸,纵情放歌,于狂喜中醒来,不过是倍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