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一滴,溅在她的面额之上,溅花了她那张娇美如花的面庞。
甚么都结束了。
无数个从梦魇中醒来的深夜,当再也没法睡去之时,独一在耳畔伴随她着的,便是那夜夜的江潮之声,夜复一夜,年年代月。
高氏为江左顶级门阀,士族高标。
接着,太康二年,在她十八岁的那年,她落空了新婚不久的丈夫陆柬之。
从他担负别部司马以后,兵士无不以能插手他的别营,成为他的私兵为荣。
从高洛神有影象开端,父亲就经常带她来到江干的石头城里。
豪杰血胆,威震全军。
当时高桓还没出世,当日慷慨悲壮的一幕,他天然无缘见得。但这并无毛病他的为之神驰。
一片江潮,迎头打来,她闭目,纵身迎了上去。
她的堂姐高太后,因了十年前的那件旧事,知亏欠于她,亦不敢勉强。
这些北方的羯人,可另有机遇能如本日这般攻破建康,俘去了大虞的太后和天子?
江潮不复半晌前的暴怒了,卷出一层层的红色泡沫,将她完整地包抄。
倘若当时不是李穆一骑如电,神兵天降般杀入敌阵,带回了本要成为刀下之鬼的高氏高桓,完整打乱临川王阵脚,又令朝廷军士气高文,抓住机遇,趁对方来不及结阵便策动猛攻,叛军斗志崩溃,兵败如山倒,本来,这将会是一场浴血鏖战。
“夫人!羯人已攻破城门!传言太后陛下在南下路上被俘!荣康领着羯兵正朝这边而来, 怕是要对夫人倒霉!夫人再不走, 就不来及了!”
这气味,叫她又想起了当年阿谁死在了她身上的男人所留给她的最后的气味。
此次羯人大肆南侵,荣康便是前锋,带领羯兵南下破城,耀武扬威,无恶不作。
传闻,母亲在生她的前夕,父亲曾梦回东都洛阳。梦中,他以幻为真,徘徊在洛河两岸,纵情放歌,于狂喜中醒来,不过是倍加难过。
高桓在无数道目光的盯视之下,来到李穆面前,往杯中倒满酒,双手奉上,恭恭敬敬隧道:“李司马,拯救之恩,桓没齿难忘!请饮此杯。”
母亲萧永嘉,兴平帝的长姐,号清河长公主。
他部下的那三百兵士,个个铁血,无不懦夫,同帐而寝,同袍而衣,每战,和他一同舍生忘死,冲锋陷阵。
直到有一天,她被召入皇宫。
高洛神缓缓睁眸,再次说道。
很多年后,直到本日,她仍然想不明白。
他的双眸便如此滴着血,死死地盯着她,眸光里充满了非常的气愤和深深的恨意。
而他,终如此地死在了她的身上。
高洛神没有转头。
但本日论功封赏,他却只从别部司马升为五部司马之一的右司马,而之前本来空缺出来的一个世人都觉得此次非他莫属的仅次于将的都尉之位,却落到了另一个数月之前才来不久的士族后辈的头上。
从初当兵时最底层的士卒坐起,到伍长、什长、百人将,直到两年前,以二十不到的年纪,便晋升为能够具有私虎帐的别部司马,靠的,就是一战一战积下的军功。
他有一种感受,李穆不像军中那些以军功积累而晋升上来的豪门庶族武官一样,对他怀有轻视之意。
最好健忘了,一干二净。
一群军中初级军官和兵卒正围着李穆,争相向他敬酒。望向他的目光,佩服之余,更是带着忿忿不平。
此前一战,临川王自知已无退路,仿佛最后的困兽之斗,愈发负隅顽抗。
李穆虽不过一别部司马,年纪也轻,但参军已是多年,生逢乱世,天下战乱,说身经百战,毫不夸大。
而在十数年后的本日,就在不久之前,最后支撑着大虞江山和高氏流派的她的叔父、从兄,也接踵战死在了直面南下羯军的江北襄阳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