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暗淡,从里头出来,对上灼烈的日头,天子顿觉一阵头晕目炫。窦回忙上前扶着他,半点不提奉天殿中的事,只禀道:“陛下,濮阳殿下已到,正在宣德殿等着您。”
濮阳半道受召,入宫去了。
车夫一挥长鞭,车驾缓缓前行。卫秀弯身施礼,待马车远去,方直起家来。她回身回府,昂首看了眼天气,又令身后鞭策轮椅的仆人停一停,问仓促赶来的家令道:“时已近午,殿下可有口信传回?”
“倒是我,赶上一困难。此番一病,终是要承认老了,不如往昔了。二郎、三郎、四郎、六郎他们几个,没有德行,没有本领,朕操碎了心,费了这么些年,也不见甚么长进。朕经常想,若你还在,若我们有一名皇子,定然与纮儿普通懂事,不会叫朕如此愁苦。”
卫秀偶然间一个行动,便使得濮阳心跳不止,濮阳抬眸一个娇嗔,便使卫秀神魂倒置。
室中六七步远处有敞亮晨光穿窗而入。濮阳望畴昔,因亮光而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濮阳与卫秀又走了很多人家,既是亲戚间来往,又是拉拢干系。萧德文又来过几次,起先焦灼不安,与卫秀谈过几句,拜别之时,便似找到了主心骨。待诸王恭敬谦恭,待朝臣礼敬有加,天子那边,亦常去拜见,偶需颁发定见,他也不畏手畏脚,勇于直言,显出他聪明贤仁的一面。
卫秀束起一个发髻,取过玉冠戴上。桃花被东风送入,飘落在她眼下的深涡。乌黑的肌肤,衬着灼灼的花瓣。濮阳沉入面前美景,看得忘了身处何地。
窦回冷静地退下了,还将殿中世人一并屏退。
正想着呢,天子便返来了。
家令很惊奇,一看四周,也无人失态,他这才想到,结婚将近两月,公主与驸马一贯如此恩爱,大师早已风俗了。
谁知驸马很淡定:“晓得了。”
濮阳问了半日也问不出句准话,也知再问,也问不出甚么,便在心中策画,下回寻一空档,与阿秀一同入宫,请她亲来看过,才气放心。
天子一对上濮阳诚心体贴的目光,心下不由一暖,打趣道:“做了人、老婆的就是分歧,比昔日更体贴,也更唠叨了。”
窗外是三株桃树,卫秀特令人移植。灼灼桃花,宜室宜家。恰是桃花盛放的时节,此时窗边,繁花似锦,如火,若霞,被熏面东风卷起,漫天散落。
府中高低,皆知公主与驸马如胶似漆,无人敢在二人独处之时,等闲滋扰。
*一夜,晓来迟起。
“本该早些来见你,谁知一病,拖到本日。三娘,纮儿已大婚了,半子品性温厚,脾气也好,会待她好的。你也总算了结一桩苦衷,可安下心来了。”
卫秀吵嘴带笑,目光轻柔地看着她走近。
卫秀也知此,她对居那边一贯不在乎,自以濮阳为重。只是此番返来,她便成了这座府邸的仆人,需与公主同居主院,不好再住竹林的那处小院了。但她实在割舍不下那片竹林。昔日陈迹随光阴消磨,已越来越少,这片竹林,几近是卫秀能寻见的独一一处依托。她便将小院改作了书房,日日都去,无事之时,整日都于那处逗留。
卫秀轻笑,望着火线悠远之处,语气是微风细雨般的平和:“朝中自有贤才。”
濮阳倒是笑意愈盛,并不当即就走,她俯下身去,在卫秀耳畔轻声慢语:“今后由我奉养郎君梳发戴冠。”
“仲濛止步,就送到这吧。”王丞相摆了摆手,扶着仆人,登上马车去。
在卫宅居住满一月,濮阳便与卫秀搬回公主府。公主府格式清楚,分前后院,濮阳浩繁僚属在那边做事,濮阳也常有需与他们商讨的要事。居卫宅,委实不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