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已经历过一回父丧,她晓得,亦早有筹办,人老了,总会有死的那日。可她从没想过,先帝会如此俄然的驾崩,他明显另有将近十年的寿命。
“殿下还未用过晚膳,是在宫中,还是回府?”卫秀问道。
晋王瞪着她的眼神却像要将她剥皮拆骨普通悔恨。事到现在,还不知是谁摆了他一道,他便白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了!
濮阳听她说完,点了下头,全然信赖她。
“阿秀,陛下有没有留下甚么话?”濮阳问道。
郑王手里拿着一本,看了多时,还没拟出一个批语。濮阳过来,他真是找到了救星,忙道:“七娘来得就好,这些东西,看得我头疼。”
反正他也不过是占个名,将来朝堂上的事,他恐怕也插不上多少嘴。郑王干脆不去管了。持续低着头,尽力想将手中看了一半的奏疏弄明白。
濮阳有力地笑了一下,眼泪却失控般地滴下来:“不怪你,怪我,没有经常去看他。他都写好了遗诏,定下了托孤的大臣,必然是有所发觉,可我却甚么都没看出来,是我不孝……”
宫中筹办了晚膳。
遗诏已公布,接下去便是两件大事,其一是为先帝治丧,其二则是新君即位大典。前者迫在眉睫,急需有人主持。萧德文倒是跃跃欲试,很想指手画脚地号令一通,让朝廷百官都听他的号令,何如他没甚么严肃,大臣们也不会听一个刚十岁出头还甚么都不懂的幼帝指导。萧德文连说两条计划,都被大臣驳了,才不得不按捺下想要敛权的心机,服从礼官指令,在灵前仓促即位。接着,再以新君的身份,任命丞相为山陵使,卖力先帝丧仪,又应遗诏叮咛,将一应国事皆拜托三位辅政大臣。
她做不到去禁止,她做不到以德抱怨。
丞相感喟着走了。
濮阳哀思欲绝,愣愣地跪在棺木前,任凭眼泪淌满脸颊。她如何都想不明白,如何好好的一小我说没就没了。殿中哭成一片,哭声幽幽缕缕的缭绕在耳边,濮阳像是甚么都没听到,只是木然地跪着,看着身前盛着她父亲尸体的梓宫。她悲伤到了顶点,眼中没有任何光芒,只要泪水,不住地往外淌。
卫秀也不勉强她,与她一同回房。
卫秀更加难过。
夜间阴冷,北风呼呼地吹过。
公主府门前的灯笼已经换了红色的,府中的蜡烛也都换了白烛,凡是有一点色采的装潢都拆下了,卫秀感觉,公主府乃至比皇宫更加哀戚庄严。
她语气很安静,也没有哭,却让卫秀极其心伤。她坐在濮阳身边,奉告她:“我还没来得及看,都怪我不好,应当一入殿便为陛下看诊的。”
濮阳点了点头,又看了那梓宫一眼,才渐渐地走出大殿。
三位顾命大臣,郑王与朝政体味恐怕比萧德文多不了多少,自也帮不上多少忙,不过如果事涉宗室,他还是很情愿着力的。
濮阳的眼泪已经止住了,经她如此和顺殷勤地照顾,眼眶又热了起来。卫秀勉强一笑,算是安抚,摸了摸她已擦拭洁净的脸颊,柔声道:“殿下且去,我在这里等你。”
丝丝缕缕的哭泣声,像是终究开释出心底的悲哀,濮阳哭得不能自已。
濮阳低头看了看,大氅用色素净,正适合孝期穿戴。
濮阳终究哭累了,她在卫秀怀中,没有出声。
这是料想当中的,如有甚么话,白日,阿秀便会奉告她了。固然如此,濮阳还是沉默了一下。
卫秀带着她去榻上:“早些睡。”
那内侍自是点头哈腰地应下了。
初闻动静,濮阳几近站不住。她仓猝赶来宫中,却只看到先帝凉透的尸身。阿秀为稳住局势,先将她与丞相、郑王请进宫,又将先帝遗诏给他们看,并借丞相印,下条陈封闭宫门,以防有人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