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荆王与晋王。
濮阳站在她身后,能够看到她头上的发冠因说话而微微的闲逛,她光亮的脸颊,她骨骼纤细却并不薄弱的肩膀。靠着这些,她能想出卫秀在说这话时一贯和顺的眉眼,松散当真的唇角。
荆王便想到他忠心时还招三郎生疑,现在欲自主,必是更要下绊,七娘这里,纵是不能结为强援,也不成树敌,便笑得更深:“我来,你偏问他,看来是我来错了。”
门已关上,风雪都挡在了外头,火盆中炭火烧得极旺,卫秀伸手烤火,目光专注地望着濮阳,当真道:“此关乎殿下平生,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她又不知殿下爱好,如何替她相看?
听她应允,濮阳展颜欢笑,与卫秀提及山上的美景来:“往年去过一两回,西山美景,说是一步一景,摇摆生姿,毫不为过,特别夏季,青山覆上一层白雪……”
她道:“听闻西山红梅绽放,如此美景,错过可惜,先生不如与我一同抚玩?”
这场雪下得甚急,一夜间便六合苍茫。行走在这单一的乌黑间,气度便似与六合相接,广袤而空旷。
卫秀孤身坐在轮椅上,纶巾鹤氅,遗世独立,仿佛下一刻,便要飘然仙去。
她回到室内,阿蓉正往火盆中加碳,见她入内,便忧愁道:“公主对郎君,未免太靠近了些。”靠近到,仿佛已顾不上男女有别。
卫秀看出她对婚事很有些漫不经心,也不执意要揪着此事,顺着她说道:“西山路远,一白天怕是回不来。”
卫秀不语,默了半晌,便拐去了书房。阿蓉见她似不肯多谈,也不敢再说,只恭奉养在侧。
半晌,近侍回禀,先生晨起便往竹林去了。
濮阳心烦他来的不是时候,荆王说甚么,她笑眯眯地接话,但常常赶上荆王透露相求之意,她便顾摆布而言他,就是不肯接茬。
卫秀本想回绝,她行动不便,来来去去,非常折腾。但一想到红梅映白雪的美景,也不由心生神驰,又见濮阳满眼等候,略一思忖,便承诺下来:“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竹叶傲然,经冬不凋,一片片颀长的叶上,积上了霜雪,沉甸甸的,使得整片竹林都高大厚重起来。
既然三郎已信不过他,他也不再勉强,本日来濮阳公主府,便是为本身。
卫秀也是表情恰好,听濮阳此言,便好笑地着看了她一眼,便如看一名率性的小公主,那笑意中尽是放纵。
卫秀虽方及冠,却已踏足很多漂亮之地,提及各处娟秀江山,亦是信手拈来。听公主说罢,也将去过的一些好去处描画与她。听者与说者很快便倒置过来。
“随口问问罢了,阿兄真是多心。”濮阳笑吟吟地接道,目光却垂垂飘远,幸亏与先生说了不必等,就六郎如许这里说一点那边说一点,等他肯走,还不知是甚么时候。
可谁知,外人对于他便罢了,连晋王也猜忌他,觉得他有自主之心。代王都知他对三郎一心一意,所行之事,皆为他之大业,偏生他不知,对他疑神疑鬼。乃至徐氏之事,他清楚是为晋王收拢军心才入宫,成果晋王听他提及阿爹之怒,竟只不冷不热的安抚了他两句便作罢。
如此一想,她转头望向窗口。室内窗门紧闭,漫天大雪映在窗纸上,明日积雪怕是会更厚,这个时节,如果总在府中,倒孤负美景了。
天又飘雪,落在二人的身上。卫秀昂首,见天空黑沉沉地压下来,便叹道:“手足之情,恐是要形同陌路了。”
濮阳回神,随口便扯了个谎:“先生观竹出神,我不忍相扰。”她信步畴昔,走到卫秀身边,想到在邙山,她也常盘桓竹林间,便道:“先生公然好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