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重新踏入公主府,她又感觉,她永久也不会怨她。
这一整日,她统共钓上三尾鱼来,倒是能让她晚膳裹腹了。
濮阳寻了一晴日,去往含光殿,将这些都收了起来。
濮阳看着她走得毫不踌躇。她想起她们有过的那些安静悠长的光阴,想起病榻上,阿秀在她怀里,气味奄奄地说要与她过一辈子,想起她为她酿的酒,想起竹林的小院中她身姿闲散恍若一山间名流,想起上元佳节,她在灯火阑珊中提一盏莲形花灯笑望着她,想起大婚那日,她穿戴新郎的爵弁服,将她娶过门,与她同牢共食,与她双臂交缠饮下合卺酒,与她承诺“此生当代,风雨同舟,联袂相济。”
但阿叶却感觉,郎君暖和的笑意下,已是老气沉沉,她在山中,不过是在等一个闭幕。
如许的日子,也极古板,既无但愿又无新意。
“至于我。”卫秀垂眸看着面前那一方几案,悄悄笑了笑,“陛下若信得过我,不如放我走,我将重归山林,余生不问世事。陛下信不过我,也可囚我,我在陛动手中,也只要任凭陛下措置。”
她辞气暖和,从不与仆婢难堪,她才华高绝,学贯古今。如许的人,该是一名温文尔雅的高士,结庐而居,等着她射中必定的主君。
阿蓉倒是想留下的,可她自发已无颜面对他们,并未应允。
阿叶抱着换了新火的手炉趋步过来,在她身边的一张席垫上跪下。
竹林中那一汪清池,水色碧绿。濮阳遣退了侍从,寻了一杌子,坐在池边垂钓。
独一不好的,约莫便是阿秀不爱她了。
卫秀像是才发明她,转头看了她一眼,暖和一笑,道:“我在想我的鱼。”
卫秀并未走远,她就在邙山,仍居住在那草庐中。
卫秀已到门前,濮阳发急起来,她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忙往前跌出两步:“你可会记得我?”
“他们都还好,有三人在叛逃之时受了点重伤,已请大夫看过了,并无大碍。”濮阳主动将环境说了来。
阿叶偶然会感觉无趣,想下山去看看,但卫秀却像从不知清冷为何物,每日做着类似的事,看着类似的景。
如许的日子,极是舒畅,既无烦恼也无忧愁。
濮阳封卫太师为建国县公,又封卫攸为伯,一门圣恩昌大。卫太师才放心下来,也不过问皇夫如何了。
濮阳心中漫起满腔哀思,她从未具有过她,可本日,她连见她的权力都落空了。
这是一个初冬,寒意渐浓,冷风瑟瑟。整座皇宫都在阴沉的氛围之下。
这也是没体例的事。濮阳看破,又看不透。她知卫秀不会对她动心,可她感觉,她这辈子,是放下她的。
那婢女姓叶,卫秀唤她阿叶。
她偶尔读誊写字,偶尔焚香烹茗,气候好时,也会往林中略坐,取一管竹箫,置于唇畔,奏出动听的箫声。
卫秀停下了,她没有转头。
卫秀仰了抬头,过了半晌,方道:“缘尽于此,不如相忘。”
山间阴寒,夏季更是森寒入骨,山下还是晴空一片,山上就下起雪来。
卫秀闻此,容色伸展很多,问道:“你要如何,才肯放人?”
卫秀体弱,是京中人尽皆知的,去岁她一场大病,凶恶至极,几乎挺不过来,全赖还是公主的陛下衣不解带地日夜顾问,才得以病愈。此事世人都还记得。此番说她突发旧疾,倒也无人质疑。唯有卫太师,很担忧皇夫出京以后,卫氏恩宠受辍,连连上表,问中宫安好。
濮阳悄悄地看了那鱼好久,又弯身,将它们都放归池中。
她身子不好,但那双乌黑的眸子老是敞亮的,笑意老是温雅的,就连卧病在床,面色枯黄之时,也能让人感到她身上那股向生的意志。但是面前,她的眼眸暗淡了,她的笑意像是蒙上了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