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看着他,他头发斑白,已显龙钟之态,身上穿的是一袭布衣,如同一慈眉善目标阿翁。她也一向如此觉得。他奉养先帝大半生,少不得与些朝臣有些磕磕绊绊的事,她唯恐他辛苦半生,临了老反过得不安闲,便经常遣人照拂,也算全他忠心。谁知,这忠心倒是假的。
但是,事情一旦显出异象,那遗诏便字字都是可疑。
卫秀望向严焕,他没有说话,赶上她的目光,他避了开去,不敢与她直视。阿蓉的亲人在仲府灭门时罹难,严焕的父亲为护大将军,尽忠而亡。他们一力帮手卫秀,当然因奉她为主,可他们也是将但愿寄在她身上的。
但是先帝再不好,也是她的父亲,她为人女,要如何去接管。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玉佩,偿还给卫秀。
“在你们心中,是否也是如许看我。”卫秀问道。
卫秀说不出冠冕堂皇的话,也只要任他如此看轻。
本来她们之间,有了如许多的谎话。记得好久之前,常常先帝召见卫秀,她老是会跟来,她总很担忧,她的父亲会伤了她所爱的人,到处都保护她。
他重重一叩首,回道:“遗诏非罪臣所造,乃是驸……皇夫殿下与臣,臣所为,皆服从行事。”
焦邕得见故交,万分感念,他看了卫秀好久,方道:“阿濛。”见卫秀点头,他叹了口气,又是欢畅,又是伤感,“你还在,仲师还能留下血脉,我真是欢畅。”
卫秀本想比及汉王滕王的事了了,再说她的事,可她已经不堪重负了。日复一日的自责让她已不能再若无其事下去。
但窦回总也不放心。
“好久不见,阿兄别来无恙。”卫秀笑道。
可窦回又觉不像是濮阳所为,即便厥后大长公主以女流之身即位,成了天下之主,窦回还是感觉不像。这也是一种直觉,他在高帝身边,高帝另有当局者迷,他是全然置身事外,皇子皇女的本性看得就更加真逼真切。新君奸刁归奸刁,但还不至于对豪情深厚的父亲动手。且从他出宫后的来往走动来看,她确切毫不知情。
最坏不过如此。
他迫于情,也迫于势,只好陪他演了这出戏,让他如了愿,自那以后,朝廷大权尽归于大长公主,哀帝完整被架空。
濮阳在含光殿等她。
用过晚膳,二人前去书房。
窦回更加难安,若她不是主谋,只怕不久以后,此事就会被翻出来。回想当日,驸马泰然自如,他满觉得驸马与公主商讨过,已做了万全筹办,现在看来,仿佛又不是如许。
卫秀出宫,是去见焦邕。
窦回这几日心忧如焚,直到几名内侍来到他的寓所,传了陛下口谕,窦回反倒松了口气。刀悬于颈上,总怕它掉下来,当它真的掉下来了,反倒就安然了。
高帝之死是贰心中一个结。这结不解,他总觉将来另有波澜。
窦回也没有问,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些年他也攒了很多积储,足以在京中买一所宅子,置一些家业,安度暮年。畴前他身边常有人阿谀,那是因他是高帝倚重的人,现在高帝去了,他也无人问津了。这大半年来,过得也算安闲。倒是濮阳大长公主感念他是奉养过亡父的白叟,常遣人上门问候,逢年节也不忘奉上年礼,将他当作自家一老翁在走动。
他帮了她一个大忙,且有此一事,她也透露了,与其避而不见,不如前去一会。
更好笑的是,她对卫秀,还是提不起涓滴恨意。她骗她,她不恨她,父债子偿,她唯有接管;她杀她父亲,她还是恨不了她,确切是她家理亏。
在宫中浸了大半辈子,是好是歹,是诡计是狡计,他几近已养成了直觉,精准得很。高帝清楚是为人所害,只是此人是谁,如何下到手,窦回却无眉目。按理该当是公主一系。高帝驾崩以后,她得利最多。且那道驸马从袖中取出的圣旨,更是可疑,他清楚是算计好了,提早备下这道圣旨,只等着合适之时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