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这是为了甚么活力?”卢继见他眼下模糊怒意,出声扣问。
“阿爹这几日内心不舒坦,阿叔陪阿爹好好喝几杯。”何栖垂眸低笑,又回身出来整治下酒吃食。
“阿圆是个犟脾气。”何秀才又是心伤又是打动,“我这个老父拿她半点体例也无。”
倒是何栖用手掩嘴轻笑了一下。
“这倒怪不得沈大郎。”何老秀才微微感喟,一时心机百转。卢继所说他自是信赖,沈大郎既有品性又有担负,的确是好男儿,转而又感觉他丧父丧母,又是一个差役。
何小娘子何栖听到人声,早去厨房烫了洁净杯箸奉上来,冲卢继屈膝行了一礼:“阿圆见过卢叔,阿叔可曾用过饭?空肚喝酒倒霉摄生。”
本来何秀才读书人一个,墨客意气。卢继倒是个算命的,批命相士当中自也有能人大拿,如孔明,如伯温都擅面相八卦,街头巷尾这些摆摊摇铃的,倒是十算九骗,凭些套话技能蒙骗些银钱渡日,卢继算不得骗子,亦差之不远。
卢持续道:“再者就是三,这沈大郎退过一门亲。”
“阿圆亦是为何公着想。”卢继道,“女儿一旦嫁人,便是别姓人家,又有多少婆家甘心儿媳为娘家过量操心劳力?回趟娘家也得家婆夫君点头答允,半点不由己身,阿圆也是是以不肯抛父嫁人。何公眼下安康,他日如有个万一呢?身边起居无人顾问,连递个动静都难,让阿圆如何放心。”
卢继平常也未曾细细地看过她,这么经心一打量,内心倒有几分迷惑,先前只觉阿圆皮肤黑黄、样貌浅显,谁知眉眼五官形状竟非常秀致。本欲再看几眼,见何秀才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模样,只得哈哈几声作罢。
何秀才本想回绝,但因卢继开口,倒也不好多说甚么。
卢继轻咳一声:“这个沈大郎良民一个,身高八尺,边幅堂堂,幼时爱耍枪弄棒,有身极俊的工夫。”见何秀才眉头舒展,忙又道,“何公不若听我把他好与不好之处与何公细说清楚?”
二则是沈二郎,当初沈师爷令季子读书,只当能写能算,将来做个账房管事,糊口自有下落,取个大名还叫沈计。岂知沈二郎机灵好学,举一反三,沈师爷又惊又喜,心中生出一股豪气,策画着以二子的资质,将来蟾宫折桂、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非有望之事。这执念平生至死也放不下,死前仍握着宗子的手,让他不要断了次子的学业,沈大郎岂有不该的?沈父去后,沈母又抛子另嫁,家中的出息,大半倒供了沈二郎读书。何公是读书人,自是深知读书不易啊,笔墨纸砚,束修册本,若学有所成,测验时差途川资能省俭得哪个?
卢继拎了卦旗出了酒坊,摇着铃儿边兜揽买卖边往二横街走去。何秀才赁出的商店就在面前不远处,位置好,铺面小,卖些针头线脑、箩筐刷子、糕饼点心、油酒糖醋等杂物,摆放随便,又杂又乱。
恰时何栖用荤油炒了一盘豆芽并一攒盒的干果奉上来佐酒,卢继晓得何家的婚事何小娘子本身不肯点头便成不了事,因而笑道:“阿圆是个心中有成算的,无妨坐下来一块听听。”
卢继觑了眼何老秀才,怕伤了他的颜面,不好多说,本朝科举解试、省试、殿试,省试不过,连解试都要重头再考。何老秀才便是如此,到老也在省试、解试之间打转。秀才也不过是个雅称,说到底只是个读书人。
何秀才一怔,问:“不知是哪家儿郎?”
“何公与这些小人生甚么气?”卢继道,“没得气坏了身材让阿圆担忧。”
“便是闲置也不赁于这些肮脏人。”何秀才一想起陈大师说的话,胸中一股浊气。阿圆虽不是他亲生,却早已记入何家属谱,郑大师竟说阿圆是父不知母不详的孤儿,这是当他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