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算来,他也算得了老天眷顾。
宜州官差笑:“我也说说,哪敢掉以轻心的。”他话虽如此,挨了沈拓坐了,初时还睁着眼,不一会头一歪,张着嘴就靠着沈拓的肩膀睡着了。
沈拓无法,道:“李兄,我值下半夜,你可撑得住?”
待到下半夜,不等陆仁来叫,沈拓先自醒了,跳下桌拿水洗了把脸,陆仁又一巴掌拍醒了阿甲,等叫宜州官差时,倒惹来一阵黑脸,气得陆仁鼓着肚子躺倒。
自当时起,他强自收起了戾气,磨去了锋利。家中小郎又听话,沈母刚嫁了货郎恰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又生养了后代,倒是两相无事,互不相干。
他愣是抱了沈计在雪地里跪了半宿。
“给阿……兄!”小童将手指头塞进嘴里,含混道。
“无妨无妨。”宜州官差笑眯眯的,“我别的不强,倒是个能熬夜的,一宿不睡也算不得甚么。”
沈计病时正值寒冬,天下大雪,他拿睡得露了棉絮的被子裹了弟弟,赤脚跑去贩子敲开了郎中家的大门。郎中披衣开门,只用手一探沈计的额头,便让他归去,死活不肯医治。
他既这么说,沈拓也不二话,只将他与本身安排一块。几人赶路赶得累,将行李垫了头,躺在桌子上,不稍半晌就鼾声如雷,阿甲更是不知梦到甚么好吃的,呱唧着嘴巴傻乐,六个贼犯折腾了这一天,一个一个歪在那,低头便睡。
又要与沈拓相命,说他父母宫日月角偏斜,父母之缘必薄;兄弟宫明朗,如有兄妹姊弟,必得守望互助;又看他妻妾宫,然后大摇其头,说:“观你财帛宫饱满,是个有财气的,中暮年糊口充足余裕,妻妾宫光彩,虽伉俪调和,却没美妾红颜相伴的命,可惜、可惜。”
一片月光鼾声中,阿甲低声问:“都头但是在想嫂嫂?”
沈拓眼皮都没抬,沉声道:“谨慎驶得万年船。”
卢继一幅慈父心肠,细声细气哄逗着季子,爱若珍宝,倒把奸相都衬得都雅了些。
卢继却不肯放他走,只拉了他的袖子要请他吃酒,挑了食肆角落,要了下酒,在那说得口沫飞溅,直把沈拓听得两耳生茧。
“你也能够立室了。”沈拓道。
对方请他与一个守活寡的妇人相面,那妇人打扮得新簇簇的,描眉画唇,由着叔叔伴随而来。卢继见他们神态密切,举止天然,只当他们是一对佳耦。便说伉俪和美,老时子孙绕膝,嫡亲共享。却不知妇人的端庄夫君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喝盏都要人喂。
卢继这看相的工夫,是时准是不准,准的时候恨不得奉他为天师,不定时,恨不得打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愤。
沈拓把对卢继的七分讨厌去了六分,摸摸小三郎的头,道:“本日不趁巧,他日阿叔补上见面礼。”
“这使不得。”卢继点头,“大郎也不余裕,不讲这些虚礼。”又滑头一笑,“只昔日遇见大郎拉你吃酒,别躲着就行。”
小三郎非常听话,乖乖唤了声阿叔,抱了卢继的脖子将脸靠在他肩上,猎奇地打量着沈拓。许是见他身量高,满目赞叹。
阿甲苦笑:“谁个会把小娘子嫁我,家中一个盲眼老娘,瘫了的老爹,连多的一间屋都没有。我一个差役,没个端庄的奉禄,只靠赏银度日,这还是明府风雅、都头刻薄,有些个独的,自个填塞尚且不敷,哪肯分出口食。”
郎中叹道:“救生不救死,我连三成掌控都无,你让我怎救?”又指着沈拓道,“他眉高目深,隐有戾气。我不脱手,他只当我心硬;我若脱手,他阿弟仍旧身故,他需恨上我。”
沈拓摇起,站起家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六人中的一个贼犯,微微翻开一点眼皮,惊见沈拓就立他跟前,吓得忙闭上眼睛假装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