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蔚琇命人杀了几只羊, 斩件与略有头脸的吏役分了,施翎觉得没本身的份,蔫蔫躲在沈拓身后流口水。
季长随分完了羊肉,在廊下寻到沈拓, 一揖手:“都头久候。”
季长随道:“除夕正节, 举家团聚, 只郎君一人孤身在外, 好不孤凄, 朝廷又有条律,外任官员岁节不得归家探亲,手札通报又费周折。禹京现不知如何热烈,怕是驱傩大典都已备好,全城灯火如昼,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到得元宵更是火树银花,一片繁华。偏郎君冷僻,桃溪小城,没个庆典,他又不与下官密切来往,实在无趣得很。”
何秀才赶他:“小郎个低,怕是够不上,你倒撇下他来与我拆台。”
何栖听了笑起来:“大郎也不识羞,你算得甚么好性?”
沈计烧着脸,跟剥甚么似得缓慢地剥了衣裳,道:“嫂嫂只让人送归去,怕不是与我做的。”
何栖道:“民气几窍,不好分辩,小郎虽多思行动却没偏差,阿爹未免苛责。”
沈拓归去后与何栖抱怨道:“季长随言语不入耳,若非我好性,早一拳让他开了酱料铺。”
何栖嫌弃他事多,玩弄道:“那你精、肥各剁了,休让我找了不对来。”
因这节,何栖把沈拓的衣衫收在箱中一时倒忘了,沈拓连看都不看,反问:“她尽做不应时宜的事,可有说不入耳的话?”
沈拓端的剁了两样肉臊,笑着看何栖拌了精肥,加了姜蒜细抹搅和成泥,烧热油锅,捏了汤圆大小的丸子,一个一个入锅炸得焦香。施翎在外闻得香味,抛下沈计,也不嫌烫,捏了几个在手里,边吃边走,尚未走到院门口,全都下了肚,又返身拿了几个。
施翎哈哈大笑走了。
沈拓磨好刀,听了点头:“阿圆只拿我消遣。”
何秀才叹道:“你与小郎先挂了桃符,几息便要来看上一回。”
沈拓还嫌不敷似得,合上箱盖,笑道:“既如此,别个坏了过节的兴头。”
沈计气呼呼出去道:“施大哥不帮手,还撇下我偷嘴。”
何栖不欲辩驳,戏道:“莫非百种操行,余者差劲不堪,只拣了这两样做好,便是君子了?”
沈计渐渐挨过来,又看何秀才,见他欣喜,不敢说不要衣衫之语,不甘不肯地试了试。成果,齐氏不知沈计身量拔高,衣摆短了一截,腰身又肥大,倒似细竹竿套个口袋,非常风趣。
施翎愁眉苦脸:“小郎叽歪得很,高了不成,低了不成,偏了不成,没划一也不成,跟绣花似的,不过两块桃板,非要做出道场来。”
何秀才却道:“我这些光阴看大郎兄弟,齐氏虽……不堪,到底是他们生母,血脉本性难以割舍,大郎虽有怨怼,却疏阔豁达,小郎心机细致,自艾情伤,有失君子宇量。”
沈拓回礼,问道:“不知长随留沈某有甚么叮咛?”
直把一边刮鱼鳞的阿娣吓得浑身一抖,真当沈拓手沾人血的。直想:娘子和蔼,秀才公也没架子,只郎主吓人。听闻是衙门的差役,说不得打杀过人。
何栖尽管笑,又道:“他一惯眼高于顶,眼里只见明府,余下都是蝼蚁。”
沈拓杀了鸡,拿沸水烫了褪毛,何栖道:“大郎留几根尾羽,祭祖要用。”觑着何秀才不察,将一个丸子喂他。
何栖翻开箱笼,将百口做好的新衣一一取出,道:“樟木味重,染得新衣也有异味。”欲言又止,终道,“大郎,婆母前几日托人子送了两套新衣来,针脚精密,绣纹精美。”
何栖接了新衣展开看了看,衣料丰富,白缎两上领,非常经心。又见沈计在一边背着身,支楞着耳朵,便抬呼他道:小郎,你阿娘与你做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