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据气道：“说这话莫非我脸上都雅？”心道：怕个妇人好发展脸。
她一走，陈据提捏着的筋都松了下来，狠出一口气，见沈拓与施翎看他，道：“不瞒哥哥，我见嫂嫂内心发怵。”
卢继笑道：“你们别看她是内疚娘子，性子和缓，便当她好欺；也别当她内宅妇人，不在外间走动，便认她短视计算。人间女子，即便困在方寸间，说不得还比我们这些所谓大丈夫强出百倍。”
陈老娘更是怒不成遏, 竹棍挥动得吼怒有风, 拿陈据当贼偷暴徒来打, 道：“可露了尾巴出来, 还道是为大郎办事, 又改口风，可见不知躲在哪个墙角树底吃酒挺尸。”
陈老娘怒道：“好生吝啬，都与大郎家送去。”又无法道，“你阿娘没用，走不了远道，不然亲上门备礼伸谢。”
陈老娘嘲笑：“他不是好的，你便是好的？又没个端庄事，又不着家，店主欺西家讹，本身也是个万人嫌，倒说别个不好。”
第二日，陈据没能犟过陈老娘，满脸不舍地拎三个小腌坛前去沈家。
陈据内心吃惊，何栖出落得更加好了，去处更显风雅，畴前新嫁另有丝羞怯，眼下倒是安闲随和，慎重有礼。
陈老娘笑起来，特长摸他的脸，道：“奉告我儿，你娘眼瞎，内心却稀有着呢。你说上两遍，两遍说得差了大离，那你定是说了大话；两遍说得一句不差，那也是拿话蒙我。”
宴中何栖见他坐立难安，识不知味，内心好笑，道：“陈家叔叔放心，外头的人叔叔过筛一遍，想来那些心性不佳，内里藏奸之辈叔叔也不会领了家来。”又亲手为陈据斟酒道，“我也不与他们亲见，拿素面屏风隔开便是。”
陈老娘丢了竹棍摸着桌案坐下，厉声道：“你过来跪下。”
陈据道：“我与大郎兄弟，再不讲究这些。”
陈老娘又拿竹棍敲他：“桃溪水底那些沉尸几时丢的性命？埋在乱葬岗，黑鸦都还守着树梢呢。另有那侯郎中，夜里吃酒不知被哪个恶人绑在老槐一夜，留下病根，现在都不见大好。”
陈据又气又笑，道：“闹个半日，阿娘只是不信。”
陈据帮着烧火，哄道：“是是是，打他们嘴，街尾长舌妇。”
陈老娘又活力了：“便是亲兄弟也要分出你我，只进不出吝啬鬼，谁个与你常来？你捉了黄雀，阿娘再与你腌。”
陈据的老娘被油灯熏坏了眼睛，看人只要模恍惚糊一个影子, 成日无事便摸索着将桌案凳条擦了又擦, 她看不见, 总狐疑家中积灰，兼带骂陈据不孝无礼。
陈据听罢放心很多，只是心中仍旧无措，辞了沈拓，又跑去卢继家中讨主张。
陈据直跳脚，唉哟乱叫，边跳边嚷道：“抽到脸, 坏了相，谁敢请我活计？”
陈据面露难色，游移道：“这……来应工的都是些粗夫莽汉，行动卤莽，说话也没个轻重，万一冲撞了嫂嫂……”
陈据抱了头道：“阿娘饶命，再不敢扯谎。您老目炫，细心打了米缸。”
“信了，信了……”陈老娘干枯的手细细描他眉眼，叹道，“大狗大了，眉眼不似小时模样，阿娘开眼也认不出你了。大狗，你不小的年龄，没着式微，大郎美意拉拔你，你当记他恩典，用心与他做活，拿他家的活计当自家的来做。也收了性子，不与别个动气，焉知亏损不是福呢？他日你走远路，过桥过道，别丢知己，待你好的你记在内心，欺你辱你的，你也记内心，你今后出息，谁个小瞧？”
陈据忙躲开竹棍，奉迎笑道：“谁个骗你，端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