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体乾、许承禄这二人的胃口,可不是普通地大。
他恍了恍神。
街衢清冷,并无多少行人,远处暗淡的天涯亮起一线微白,朔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他半眯着眼,悠然地哼着小曲儿,唇角一向半弯着,也不知想起了甚么。
家资百万的“清官儿”,也当真罕逢。
不然,他早就把那老太太拉出来了,还用比及现在?
翘起的飞檐一角,一只寒雀兀自主着,振翅“喳喳”啼鸣数声,似在与吼怒的北风应和。
更有甚者,人家宋学士宋贯之不但有钱,更有势。
相较于别处的人声鼎沸,此地倒是一派冷僻,朱漆大门紧闭着,门扉上贴了张布告,写着“三天后开张,敬请帮衬”几个大字。
这也不能怪宋学士太贪,委实是人家弟子故旧遍及朝野,几十年的官儿当下来,那些走门路、奉贡献的,天然不成能少,光每年收上来的走礼银子,便充足平凡人家十年的嚼用了。
积云将阳光裹得严实,只鄙吝地漏下来多少,惨白而又有力,投射于地,连人影都照不出来。
而徐玠要做的,便是打造出那一柄利剑。
两比拟较,潘、许二人倒成了清官儿了。
想当初多诚恳一大嫂,却硬生生地叫光阴磨成了母大虫,这先动拳头再开口的弊端,得改。
必须改。
“爷,咱还出来不?”利亨年纪小,挨不得冻,吸着鼻子问了一句,通红的小脸儿上挂着泪花子。
“丸砸”二字甫一入耳,徐玠立时醒过了神,垂首望去,便见小奶猫满身都缩在厚毡子里,只暴露小小一张脸,翠绿的眼睛、湿漉漉的粉红的鼻子,小嘴巴也是粉红的,见他看了过来,“呜哇”打了个哈欠。
徐玠的确没笑出来,将衣袖直挥:“傻不傻啊你?就你这小身板儿?边儿呆着去吧,爷怕你把脸打碎了要哭。”
徐玠忍不住面露浅笑,探手向那毛绒绒的小脑袋上一按,恐吓道:“你可别出来啊,外头有老虎,专吃小猫儿。”
一听要打脸,元贞顿时偃旗息鼓,拳头一收、脖子一缩,嘲笑道:“那主子给爷掠阵,爷威武。”
看着那成车的雪花银,也不知多少人红了眼,又有多少人寒了心?
他下认识地摸了摸眼眶。
牛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约莫小半个时候后,便到了龙泉寺大街。
那是被大风吹出来的。
这是玉都城仅次于宝津大街的热烈贩子,此时虽是凌晨,来龙泉寺烧香拜佛的百姓已有很多,两侧商店亦大半开门做早市,不管是卖香的还是卖早食的,抑或是茶馆酒馆、杂货铺子,买卖都很不错。
徐玠懒懒“嗯”了一声,翘着二郎腿靠在软枕上,两手垫在脑后,望向缓缓发展的街景。
“思路”但是他才学来的新词儿,自发用得很合适,很能显得自个的学问。
君不见,这位“贫寒廉洁”的次辅大人,仅是从其家中地库抄捡出来的白银,就不下二十万两,更遑论那几尺厚的田产地契、成百箱的古玩书画、金珠宝贝了。
官势、阵容、名势,尽皆不小。自其被羁押,多的是讨情请愿之人,哪怕两卫虎视眈眈压在上头,还是有很多人“冒死进谏”,要求陛下“宽待老臣”。
话音方落,“咪呜”,细金饰软的一声猫叫,一颗毛绒绒的小猫头便从利亨提着的篮子里冒出来,小尾巴竖得高高地,委曲巴巴的一双绿眼睛,猎奇地打量着四周。
虽说那母大虫的拳头底子没二两力,但是,若打得巧了,却也挺难措置的。
“去,去,别胡说。”徐玠向少年初顶敲了一记,老脸有那么一丝丝地挂不住。
利亨当即眼睛一亮,脆声道:“爷,丸砸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