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倒挺标致的。”望海楼三层的一处角落里,宁妃仰首望天,被烟花映红的脸颊上,是一个斯须而逝的甜笑。
城墙的边沿处,正亮起一重微红的浮光。
她晓得,他不会究查了。
少年似是一句话都不想多听,不耐烦地打断了红衣,旋即又叮咛:“那谁,你走一遭吧,快去快回。”
建昭帝并众嫔妃皆在最高的第五层看焰口,此时,细乐声与笑语声随风而来,衬着月色与烟花,倒好似天上的仙音,漂渺动听。
不甚动听的音线,让人想起呱噪的鸭子。
而奇特的是,跟着这话音,那无形中构成的威压,竟自减缓了几分。
但是,他是如何瞧出来的呢?
他实在甚么都看破了。
若换作畴前,她约摸会感觉失落,觉出一种被轻视的热诚。
宁妃讶然地挑了挑眉,旋即掩袖轻笑:“这可真是……孤勇。”
语声落地,她将头触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脑门刹时一阵钝痛。
“嘭”,又是一声巨响,玉宇澄空、月上东山,那素净缤纷的光重堆叠叠,半空里绽放着,仿似一朵朵乍开即谢的花。
玉轮光得如同一层银纱,铺散在来人身上,那袍角金线缠就一卷卷云絮,行动处,浮光掠影普通。
邓寿容躬了躬身,低语道:“回娘娘,奴婢已经往各处探听过了,先说她家,她爹是个倒泔水的、她娘做针线瞎了眼,倒有个读书的哥哥,倒是一病死了。除了这个死鬼,她家三代五族就没一个有出息的,连个大户人家的奴婢都做不上,也就她生得好些,这才得了进宫的机遇。”
邓寿容淡淡一笑。
“嘭”,一声爆响,蓦地惊破水中月影,脚下的空中亦似晃了晃。
红衣如蒙大赦,再谢几声,便在那侍卫的护送下分开了。
随后,她描得极长的眉,便往中间拢了拢,拢出一丝极浅的忧愁,问:“那孩子晓得的公然就只那些么?她背后公然再无旁人?”
“本来如此。”少年说道,语中公然有几分不耐:“那我就叫人把你送回安然坊,你自去与你家人见面去罢。”
她只瞧见,在那张年青俊美的脸上,悬着一个将及而未及的笑,月光拢上来,一时消隐、一时忽现。
红衣心头一阵窃喜。
红衣不明白。
宁妃被她说得笑起来,柔婉的面庞被烟花映得时红时黄,竟比平素更添艳色。
“回爷的话,奴家住在城外小牛村,今儿和家人进城看焰口,早晨便住在堆栈。因城里人多,爹爹怕大师走散了,便提早约好了,如果找不见家人,便到那安然坊的牌坊下见面。方才奴因贪看花灯,离了家人,这才便贼人掳去,幸亏遇见了爷。”
红衣双目微眄,悄悄打量着那袍袖飞云的身影。
轻屑便轻屑,只要如了她的愿便好。
邓寿容躬立在侧,并未去看烟花,只警悟地往四下瞧。
悄悄呼出一口气,红衣伏低身形,恭谨而又谦虚地,说出了早就想好的答复:
清楚对方也就比她大了一两岁,然跟着那他垂垂走近,那压迫感亦随之而生,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周遭的氛围似亦变得冰冷。
“你家住那边?”美少年开了口。
明知她说的是假,却不肯或不屑于拆穿。
有这两重起因,加上对方本就不肯穷究,想来会早早把她打发走。
再昂首时,她的额角缓慢肿起一个包,再加个面上尽是黑灰,更加将容色掩去了几分。
她放下衣袖,摇了一下头,仿似感觉很好笑。
美丽少年、风采韶秀,那眉眼是很都雅的。
“放焰口了!”贩子传来孩子的喝彩,驰驱的行人汇作一小股人潮,仓促向着坊外涌去。
她在宫里听人说过,那小牛村离城很远,想这有钱公子也不会有那闲工夫送她归去,再者说,她又不过一介“村姑”,现在更是描述狼狈,估摸着这少年也瞧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