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徐婉贞从鼻孔里收回一声轻屑的笑。
真是个厚脸皮。
有那么一息,场中静得落针可闻。
可她想得再多、心气再足,却也只能囿于庶出这个身份,泯然于众,连想要多看一眼殿下们的裙子,也要瞅准机会偷瞧。
若换作她是徐婉柔,早就羞得无地自容了,可徐婉柔倒好,照吃照喝,没一点儿难为情。
徐婉柔却像个没事人,始终面色如常,就算两位殿下来了,她也是该如何,便如何。
方才退席时,满座的浅碧淡青、鹅黄娇粉,唯有徐婉柔一身俗丽,像一只素净的花鸡蛋,混进了仙鹤群,直引得世人侧目。
如此衣料,市道上底子没有,而举凡听过这些衣料,或能道出一二来的,无不是出身极好的贵女。
“呀,大殿下的裙子可真是太标致了,那是甚么花腔子?我如何向来没瞧过?”
可她们却不约而同地没穿出来。
徐婉柔这一身,的确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她垂下眼眸,视野微旁转了转,便瞧见了徐婉柔。
甚么东西,也敢如许看两位殿下?
徐婉顺真替她害臊。
罢了,她也没甚么不敷的。
不管朝中官员,还是勋贵士族,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而众女再是争奇斗妍,那花中牡丹,也必须是两位殿下。
两位公主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在她们在前,谁能越得畴昔?
再美的美人,也架不住如此俗气的配色,再加上那一头黄烘烘的足金金饰,直将徐婉柔那非常色彩,亦减去了七分。
思及此,徐婉贞心头便热起来。
“那纱料子怕不是几层。你细看看,那料子又轻又薄地,几层是断不会有这般层叠不尽之感的,只怕十几层、二十层都是有的。”
这可太好了。
起码她徐四女人就比徐二女人美了太多。
她眯起眼,轻舒了一口气,又入迷地望向高台。
思路狼籍间,她一时盯着高台看得有点久,蓬莱县主徐婉贞很快便发觉到了,忽地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乃郡王之女,身份并不算低,起码场中有很多小官或小族之女,对她还是多有凑趣的。
但是,这凑趣于她又有何用?
在她想来,身为徐玠的嫡母,朱氏若想要接办这份财产,的确不要太轻易,而只要一想到那梅氏百货种类别致风趣的物事,徐婉贞便连两位殿下的裙子也瞧不上了。
王妃朱氏与蓬莱县主徐婉贞,此时皆坐在赏春台上。
“吓,那如果做上一身的裙子,岂不是要等上好几个月?”
也不知高姨娘吹了甚么枕头风,东平郡王竟然直接表白,徐婉柔必须插手芳春会。
“好几个月都是短的。传闻江南那边的料子已经定到后年去了呢,就这还不敷分,那些女人跟不要钱似地抢。”
徐婉顺不由暗啐了一口。
那超脱而又新奇的长裙,直教世人看花了眼。
徐婉顺蓦地回过神,一下子便对上那双倨傲的眼睛,她内心一惊,忙低下头,再不敢偷瞧了。
那台子并不高,然俯视之际,却予人千里辽远之感,那种身份上的威压,令徐婉顺生出一种搓败感。
两位殿下甫一现身,台下诸位太太、女人们,便尽皆将视野,凝注在了她们的衣裙上。
徐婉顺没在人堆儿里,微抬了头,瞻仰着高台上端坐的朱紫们,眼中间里,皆是羡慕。
她想要的,不在这芸芸众生当中,而是更高、更远的青云之间。
不过“此裙只应天上有”罢了。
红配绿,丑得哭。
更何况,徐婉顺服不觉着她生得美。
比起大红大绿披浑身的徐婉柔,徐婉顺觉着,能够泯然于众,也是件幸事。
那几日,她就像是丢了魂,整天神情恍忽,直到昨日,才像是俄然回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