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没有画像,却有一个精美的名字——沈瓷。
他来到了这间瓷坊。
沈瓷握笔的手不由一颤,复又平静笑道:“此事与我无关,当时提及,只不过猎奇罢了。”
他将目光移到了沈瓷绘了大半的瓷画上。
远远地,便瞧见沈瓷纤细肥胖的身材,隐在朦朦雨帘以后。汪直走近了几步,见她将一件花口瓶器安排在腿上,弓下身来细细画瓷。她穿的是男装,却掩不住面庞的清秀,细致白净的肌肤因吹了冷风出现微红,桃花瓣一样的嘴唇晶莹温润,如同上了釉普通光滑莹亮。可这一身精干朴实的男人着装,又为她平增了几分豪气,倒也显得非常和谐。
沈瓷笑道:“京中之事,另有甚么是汪大人不知的?”
“别唬我,这画风,我看着甚是熟谙。”
汪直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侧过甚,将伞沿的雨水抖了抖。他的话实在只说了半句,作为西厂提督,他不但晓得淮王携了世子入京,还晓得,淮王进入山寺习仪后,淮王世子却整天浪荡在贩子的各式瓷铺中,且拨了大半侍卫,走街串巷地寻觅一名女子。
沈瓷被这俄然伸出的三根手指惊了一跳,昂首才舒了一口气,抬高声音道:“汪大人,您如何来了?”
“我爹。”沈瓷答。
汪直恍然,心中顿悟:“孙玚先生的画艺,值得人敬佩,你既然是他的门生,天然也是不错的。”
瓷坊中除了沈瓷,另有四五人,汪直也不见外,在这小瓷坊里绕了一圈,点点头:“你倒是真寻了个僻静的处所,若不是你在侍婢那儿留下了去处,我还真不轻易找获得。”
“这话说得挺对。”汪直捋了捋袖子,坐下来,颀长的眉毛悄悄挑起,眼睨着沈瓷道:“前次你问我淮王入京述职一事,现下,淮王已经带着世子入京,正等待朝觐。”
画的是万壑松风,却不似普通画者,将松画得矗立粗茁。在她笔下,这松是荏弱细瘦的,沾了女子气,却吹不哈腰。其笔墨秀劲,柔中带刚,去繁就简。汪直侧过甚望她:“谁教的你画瓷?”
“是畴前工部画院的孙玚先生?”
沈瓷想着汪直在宫中多年,或许也与工部画院的人有过打仗。他救过她的命,且在平常的相处中加深了信赖,遂答道:“不瞒汪大人,沈瓷师从孙玚先生,不知汪大人可曾传闻?”
汪直举着一把伞,还是白衣,固然行于雨中,却未将衣裾染上涓滴水色。
汪直不信赖,这只是刚巧同名罢了。
他看向沈瓷,伸手畴昔摸了摸那幅画,食指摩挲了两下,心中一念乍起,问道:“你可想进入工部画院?我能够帮你。”<
“恰是。”
就在小王爷翻遍了都城寻觅小瓷片儿的时候,沈瓷正安温馨静地呆在这座偏僻的民窑瓷坊内,执笔描画。
汪直收了伞,大步走到沈瓷面前,也不怕吓到她,直接用苗条有力的三根手指敲了敲桌面,笑着打量她。
但是,看眼下这状况,沈瓷是不会说实话了。而他,本来是存了提示之意,也在这雨雾迷蒙的一刹时,俄然不想再多嘴说那后半句。
她猜获得朱见濂会随淮王来到都城,但决意猜不到他正在寻她,亦不敢期望甚么。窗外,簌簌微雨落下,她嗅到氛围中潮湿的泥土气味,侧目望着雨中迷雾。水珠一串一串从房檐上落下,枯树的影子映在积水里,有淋湿的鸟雀唧唧呀呀地鸣叫,翅膀扑扇出一阵又一阵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