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濂浑身一震，抿唇不语。
一阵短促的脚步声传来，方才给御前寺人塞金子的侍婢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朱见濂用眼角余光瞟了眼她，拍拍沈瓷的手背，道：“去吧，有甚么事记得同我说。”
御前寺人被看得浑身一抖，又不知本身是那里说得不得当，已是消逝了方才的好兴趣，不肯再多说。他拢了拢袖中的金子，一边渐渐分开一边答道：“小的便未几说了，还是让汪公公亲身奉告您吧。”
“本来如此，是我曲解了。”御前寺人不觉得意，笑道：“既然沈公公在淮王世子这儿，有件丧事，想来您还不晓得，我先在这儿道声恭喜了。”
待目送沈瓷走远了，朱见濂才将那气喘吁吁的侍婢唤了过来：“问了？”
沈瓷有力地点头：“全无眉目，不过……听方才那人提及，终归是丧事，应当不太坏。”
“那便祝淮王早日病愈了。”御前寺人笑得光辉，看着朱见濂道：“淮王世子的身子骨瞧着真不错。实在啊，正式的蹴鞠赛结束以后，另有一场简短的即兴赛，届时王公贵族或者文武百官都可随性参与，一球定胜负。凡参与者，皇上都是重重有赏，比对正式比赛的兴趣还高。这是皇上近几年蹴鞠赛新定下的端方，淮王世子届时如成心，也可尝尝。”
“现在你要去那里？瓷窑？”朱见濂沉吟半晌，见沈瓷倒是并无眉目，语气放柔了些，又问。
朱见濂摇首道：“父王虽比之前好转很多，但还是不宜挪动，还是在家疗养的好。”
风起云涌，云涌风动，潺潺的细流堆积，在心头会聚成滔天巨浪，狠狠囊括而来。
她在一个个小孔上施以特制的透明釉，待用青花勾画出底部图案后，再通体施釉。如此，便可停止第一道烧窑。
她将瓷胚装入匣钵，方才送入窑炉的中间，转过甚一看，汪直已站在她身后。<
提到汪直，朱见濂不由面色一沉，朝沈瓷看去。
沈瓷被他这不痛不痒的答复挠得心中痒痒，想要追上去问个明白，又迫于小王爷在身边，不宜擅动。
“嗯，问出来了。”侍婢答道：“我说我是沈公公叫来的，想晓得皇上是如何同意的。他本来还要推让，但我说沈公公表情火急，半晌不肯迟误，又塞了一锭金子，他这才说的。”
若要赶在汪直遴选出新任督陶官之前，他最多另有旬日，或许，连旬日都不敷。
还未公开旨意？如此看来，另有迂回的余地。
“皇上说，等汪直寻到合适的新任督陶官时，再一同下发夺职和任命的旨意。别的，此后还会在都城给沈瓷安排个差事，以便利他们在一起。”
沈瓷抬眼看他，见他神情当真，并不似谈笑，心中竟俄然感觉窃喜。朱见濂利用暗卫的权力被收回，是不是意味着他很难再对汪直策动攻击？她本来便陷在两难当中，如此这般，何尝不是一件功德。
“他说……”侍婢面露难色，偷偷瞅了一眼朱见濂，咬唇道：“他说，汪直在面圣的时候，奉告皇上他有一心仪之人，便是沈瓷。汪公公要求皇上收回督陶官的任命，让沈瓷留在都城。皇上不忍拆散他们，终究……同意了。”
御前寺人的话说得全面，朱见濂见状，心下明白了几分，表示身边侍婢塞了两锭金子在其手里，道：“劳烦公公跑一趟了。”
朱见濂挑了挑眉：“一点都猜不到？”
“哟，沈公公也在这儿呢？”御前寺人兴趣甚高，脱口而出。在汪直带着沈瓷面见万贵妃时，他是见过沈瓷的，此番在淮王府遇见，不由猎奇：“沈公公在淮王这儿做甚么呢？莫非是汪公私有事要交代？”
一道圣谕，便似一纸死别。汪直够狠，够卑劣，倾慕不成，竟动了这般打劫手腕。他涓滴不思疑沈瓷参与过这件事，因为再没人比他更清楚，沈瓷毫不会放弃回到御器厂的机遇。就算她对汪直真的成心，也不会。景德镇是她的故乡，制瓷是她的执念。若要让她呆在人生地不熟的都城，只凭借于汪直一小我，无疑对她是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