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一愣,一串泪水禁不住掉落,声音哽咽:“那为甚么还要喝下去?你很快……就会死在这里。”
可他的答复,再一次令她绝望了。
沈瓷只觉本身将近喘不过气来,那抵在他喉上的金钗,颤抖很久,竟是如何也刺不下去。
“……”沈瓷踌躇半晌,咬咬牙答道:“能,当然能。”
沈瓷抿着唇,垂在衣角的手悄无声气地攥成了拳,等了好一会儿,掐准了药性已差未几发作,才渐渐说:“本来是不想留下的,但你的命还在这里,我走不了。”
真的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汪直已推测这才是实话,但是现在听她亲口说出,仍觉万箭穿心。他的手脚越来越麻痹,垂垂地,连站立的力量都失尽,顺着身后细弱的树干,软软跌坐在地上。
沈瓷凄然,渐渐将金钗锋利尾部抵在汪直喉间:“杀了你,西厂的那帮保护不会放过我,这以后……我也不会记得你太久了。”
若在平时,汪直大口大口地饮下水,并不会多想甚么。但是本日,沈瓷的每一个行动都被无穷放大,他接过她递来的水,渐渐灌入喉中,模糊觉出略带咸涩的分歧滋味。这味道很淡很薄,若不是特别留意,压根发觉不出。汪直恐是本身的汗水不慎混入口中,猛地转过甚去看了沈瓷一眼,恰对上她望过来的眼神,眸中的严峻一览无余。
汪直感觉身材微微热了起来,手指像是被绊住,勾手的时候,已有些麻痹。他看了眼沈瓷,又看了眼红霞万丈的天空,问:“这儿的落日都雅吗?”
咸涩的水灌入,升起灼烧的刺痛感,从喉咙到胃,再到每一寸神经,皆翻转出不成按捺的无穷悲辛。落日的残血将六合尽笼此中,身形也化作一张剪影,跟着越来越淡薄的日光,不断跌落。
沈瓷没推测汪直会俄然转过甚,不由一怔,半晌后回过神来,摸索问:“如何了?”
但是汪直只是看着她,安静而哀思:“我清楚。”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我的手早已沾满鲜血,是时候了偿了。”
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冀,想听他说不清楚,想让他奉告本身,那些证据都是偶合罢了。
这一瞬,方才那点如有若无的咸涩俄然变得非常浓烈,从舌尖到心上,皆是苦涩冰冷的滋味。
她本来觉得,将本身置于此种绝境,待他承认以后,凭着一腔气愤与仇恨,必然能够鼓足勇气杀掉他。可真到了如许的时候,听着他如许的话语,手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绊住,握得发酸发软,仍然没法狠心刺下。
汪直想要抬手去碰一碰她眼角的泪水,他想,这是她为他留下的眼泪,她毕竟是为他堕泪了。可他的手臂抬不起来,四肢的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落空了知觉,但那一双眸子里,瞳人非常清澈,清楚映出沈瓷的倒影,仿佛要穿过她似的。他大口喘着粗气,笑道:“如许也好。你本来便不想留下,我也不肯放你走。我死了,两小我都自在。你说……是吧?”
汪直觉得本身很快便会死去,但是没有。他的手脚没法转动,认识却仍旧清楚,还能说话。他看着她手中泛着寒芒的金钗,声音似是从胸口深处收回:“我刚才还在想,即使我罪有应得,也不肯意让你亲手杀我;可现在,我感觉如许也不错。你会记得本日的朝霞,也会是以记得我……永久都忘不掉……”
沈瓷看着他喝下,将袖中的小药瓶用力捏紧,背脊站得生硬,没有说话。
沈瓷的嘴唇白了白,目光奇特地看了眼汪直,小步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