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六神采冲动,却可贵流利了一些:“官,官都生得凶,比山上的老虎狗熊还凶,如何会把金子给我?何况十九两这么多,我不敢。”
“他们都走啦,出来吧。”
那人听了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隧道:“我不是城隍,世上没有天庭地府,天然也没有城隍。我是个怪脾气的人,世人跪我拜我,求取财帛福禄,我厌其嘴脸,一个不该。前后几个朝廷要加我的封,我又厌他们把持国器,愚民愚国,也拒而不受。我托自盖世的功臣古刹,受万民香火而生,却最厌敬神礼佛的务虚之人。可我偏傲岸,最受不得别人的情面。你一年多之前搬到我这儿,日夜焚香祭拜,对我是有恩的。我便自作主张,认了你做我的干儿子。四方山灵碍于我的面,你常常上山,便舍些奇珍草药给你,供你度日。”
“你,你是……”
他伸手去摸索,才发觉这各处的蛤蜊壳当中,竟然有很多是无缺的,他兴冲冲捡起地上蛤蜊来,一个个剥开来吞吃里头的嫩肉。
马靴仆人跺了顿脚:“来吧。”
这场酒菜一向吃到后半宿,那几个自称在二郎庙,河伯祠,太公观里修行的家伙才醉醺醺地辞职。
贾六自香炉里拔了三支烧到一半便因为质地差劲而燃烧的香线,排闼走出城隍庙,一步三转头地进城去了。
他瞪着贾六:“凌晨一大早,等公鸡打鸣,你就要进城去,在那胶州城中汇贤楼前蹲守,在门口找一个身背朱红剑匣的武官,找他讨十九两足称的黄金。不要多,也不要少。”
他连着搜刮了好几座山,受尽白眼,才赚够钱,兴冲冲换了猪头肉去祭奠哥哥,却遭了一顿毒打,又伤又累又渴又饿,再遭到惊吓一激,的确要昏死畴昔。
外头觥筹交叉,肉香四溢,四个非人非妖的家伙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正值此时,一声宏亮的鸡叫刺破夜空。
浅黄色的桌帘伸出一个角来,贾六撅着屁股,一点一点从桌子背面爬出来,昂首看向这位秦城隍。
秦城隍混不在乎:“人凭五谷则生,缺五谷则死,野神凭香火而生,无香火则死,世人早记不得我秦城隍,我也早就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