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牵正和对方谈判，同他站在一起的，另有一人，一个包蓝色头巾，腰里别着白铜烟杆的老头，穿着和那些陌生男人大差不差，应当是头领一类的人物。
一阵狠恶的喧闹声钻进查小刀的耳朵里，他不耐烦地揉了把脸，从网绳床上翻身跃下，推开舱门：“那姓蔡的有完没完？他再叫人哭丧，叫弟兄们刻一块木牌子挂上，上面写八臂哪吒蔡明福，我们也哭一哭他死鬼老爹！哭谁不会？”
成心机的是，一旁的楼船上，几名阎姓家仆也在貌似谈笑间，把住楼船的各处，仿佛和红旗同仇敌忾。
蔡牵脸上似笑非笑，他转了转戒指，林阿金的样貌在贰心中一闪而过，他见查小刀直勾勾地盯着本身，用心作慷慨状：“钟老哥，红旗的诸位弟兄几月前才与官府恶战，想必现在手头不余裕，这笔人头费，我天舶司乐意一并交纳。”
蔡牵在一并两个字上减轻语气。
剥皮钟脸上有些难堪，但是吞吞吐吐，还是说了个明白：“这是婆罗洲的端方，自打明末便有了，为了岛上华人连合求存，我们安庆合，和九头洪，老平，新十四平………一共十六家公司定了人头费，凡是来婆罗洲上讨糊口的人，非论出处，必须选一家公司签条约，交纳人头费。少则十几两钱，三五斛米，多则二十两钱，八斛米，公司会给他一份条约和生存，惹了费事，公司也会给他出头。如果没钱，也有活儿干，只是要从条约里扣。”
蔡牵似笑非笑地转过甚：“查兄弟，大朝晨就来挖苦我？我部下很多人都是疍家渔民出身，一贯敬佩红旗天保龙头，他们自发祭奠，我是一概不知，亏我还美意帮你付人头费。”
查小刀之以是发这么大火，是因为明天早晨楼船上有很多蔡氏家仆给天保仔烧纸钱哭丧，少男少女嚎哭抽泣的声音隔着海水一向传到红旗帮的船上，吵得他一夜没睡好。
查小刀揉了揉头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岸边站着约莫五六十个头顶斗笠的陌生男人。脚边放着些香料，果酒之类的土产，应当是礼品。
查小刀眸子一转，嘿嘿笑道：“蔡老板客气了，我红旗帮还没得志到这个份上，薛霸，叫人把钱奉上来。”
薛霸按捺不住，诘责道：“不晓得宝船王林阿金当初签的是哪路条约，给哪家公司缴足了他林氏一万余儿郎的人头费啊?”
“按大盟主和天保龙头的号令，钱头领已经是一旗之主。受命驻扎在澳门，老丈此次怕是见不到了，你刚才说甚么人头费？”
薛霸闷闷回声，号召了十余名海员。未几时，足足五大箱子的金银财宝被搬上了船面，黄多白少，有些翡翠珍珠装点。多是各色西洋制式的金币，几近满溢出来，光芒刺目，
“安庆合剥皮钟，见过查头领。我曾在钱陀头领的麾下任过梢公。与红旗有一段香火情。不晓得钱头领此次来了么？”
天舶司的财产是世代家传，蔡牵的父亲蔡明福暮年也是海上大枭，一向帮葡萄牙人做私运买卖，半匪半商，有个诨号叫“八臂哪吒”，厥后失落，有人说他是死在日本幕府军队的火枪下，更有甚者传说是蔡牵弑父夺权，谎言满天飞。
蔡牵先是气结，随即面前一亮，他按捺住心中的笑意，顺着查小刀话里的意义：“这头一批嘛，约莫一千人，全加起来，应当两万多吧。至于投奔哪家公司，我倒没想过，我天舶司与红旗的弟兄一并来婆罗洲上闯荡，这么大一桩缘分，不如就共投一家公司吧。”
“人头费？”
“……”
薛霸高低抛着一只柑桔，嘴角含着一点嘲笑，他身后的几个红旗海员在船面上或站或倚，一副慵懒的模样，模糊有对峙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