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在溪边,你当时想说甚么?”许汉林耐烦的又问了一遍,两指拢在袖中,细细摩挲那柔滑触感。
七月亨葵及菽。
东哥儿?
甄知夏有些跟不上他的节拍,檀口微张了会才记得闭上:“没了。”
“小大夫。”
不对,那少年愈行愈近,甄知夏忍不住睁大眼,竟然是许汉林。
甄惜福白着脸:“没钱啦,二十亩地统共才抵押了六十五两银子,我那六十两教了刘兄带给教员,又花了五两谢刘兄的提点,都花光了。并且统共就二十亩地,不过抵押了六十五两,赎返来可要很多钱呢,还要它做甚么,再说了,咱家不是另有十亩地么。”
甄知夏有些含混,竟仿佛在别人畜有害的笑容中感到一丝莫名压力:“好。”
甄惜福躲在马氏身后,抖抖索索叫了一声:“娘,教员说了,我资质还是很不错的,只要他给我提点下,此次秀才必定如同囊中之物,这六十两银子算甚么,只是表示下我的诚意,要不是刘兄多次在教员面前给我作保,别说六十两,六百两也不会让教员看我一眼。”
甄惜福这时候还忍不住回嘴道:“这读书的事情如何能用财帛衡量呢,都说万物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这等高雅之事怎能粘上那种铜臭味。”
甄老头拿着烟斗的手都在颤栗:“你咋的敢拿了咱老甄家的地契去抵银子,啊?谁给你的胆量,你读书读傻了啊。”
甄惜福只挨了一下,就哎哟哎哟的大声叫痛,马氏急的脸都涨红了:“你个没轻没重的老东西,要伤了五儿我就和你冒死。”
许汉林也早已看到她,他缓缓行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稚气的脸上带着一贯的笑:“三丫头。”
本来所谓的大户周家是没错,但这周家少爷不过是周家旁系的一枝,还是个暮年丧父的遗腹子,现靠着家属叔父糊口,家有一久病的老母,媒婆提过的仆人的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夫,多走几步路都喘,没人再希冀他去服侍别人。独一的家业也不过是个挣不了几个钱的裁缝铺子。
屋外甄四和李氏张氏已经被屋里的变故震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们齐刷刷看着吓得面无人色的甄惜福,这两耳不闻窗外事,被马氏教养的不着地气的少爷,竟然这么悄悄松松,一声不吭的就把甄家的大部分炊业给败了。
却见许汉林又点了点头:“能自学,想来应当不笨。”
甄知夏握紧小锄头挖野菜,不时皱着眉头回身去看才半满的小竹筐。一昂首见一身着青布直裰的少年沿着后山蜿蜒而下,她不由眯了眯眼。
“小大夫你又来采药。”她瞄一眼他腰间渐渐的小竹篓。
甄知夏干巴巴的“哦”一声,又看了他半响才迟疑道:“当时,想,想请你教我辨认药草来着。”
实在此次马氏倒是冤枉的,她还真的不晓得甄惜福能有这么大胆量,那日甄惜福心急如焚的又是哄又是包管的,问她要了地契,她也真没想到这连卖地都不晓得要找中人和牙侩的小儿子,会这么利落的把地契就押给高利贷了。
甄老头还要再打,却又见老妻护着这孽障护的是结健结实的,且甄惜福连着叫喊了好几声,一张洁净漂亮的面孔已经扭成一团,他到底肉痛这幺儿,竟然真的再下不去手。
马氏忍不住尖叫一声:“啥子,才当了六十五两,那二十亩地,可要进百两呢,我的傻儿子,你给那黑心人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