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知错。”
迟疑数息,“啪”一声黑子落盘。
常日里遵循老祖宗叮咛,即便是最怯懦认生的良辰,都以“飞炼”称呼,现在情急心切,竟忘了这一桩。
谢宗的手终究停下了,他将一颗白子放回子盒中,转过甚来,淡淡看着谢崇军。
谢崇军昂藏身躯倏然双膝跪地。
良辰将铜盆还到架子上,打下水,沾着洗濯那把劳苦功高的蓖刀,听闻美景如此苦叹,既感她狐假虎威,又觉的一丝风趣,嘴角一靥,酒窝浅浅。
“既然如此,那就答复第一个题目……在你看来,皇上为何偏袒?”
“公子……美景姐姐是偶然之过,你切莫怪她。”良辰鼓起勇气,嗫嗫嚅嚅地上前小半步,不幸兮兮地讨情。
谢崇军急怒之色渐上眉山,胸臆间更是窒堵填膺,欲吐难出。
“祟”字尚未出口,倏然惊觉这句话的口病,面色刷白。
……
轰轰轰轰轰——!
简简朴单一句话,却如腊月冰瀑,当头淋下。
烈非错倏然扬起右手,作势就是一巴掌呼下。
“好了,总算大功胜利。”美景抹去光亮额头上一把汗珠,固然蓖发之功主在良辰,但她现在那副侍儿扶起娇有力的风|流慵懒,倒似是她主刀的普通。
“啪”“啪”“啪”,落子声连缀奏响,转眼间,棋盘上又是一阵厮杀。
“十四子的时候,尚不敷以令你捐弃无用蠢怒,平心机虑么?”
锦衣衣袂随风鼓励,猎猎有声,这阵阵微响,于此时现在,于此沉寂无言的正东居中,倏然被放大到极致,仿佛宣布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压逼。
碰碰!
镇北王谢宗安静端坐,他之书房一隅足具朱门大师丰度,厅开四周,房外园林层层,皆是百年树木气象,翠翠幽篁装点此中,假山林立,亦野亦庄,林木、幽篁、假山……各种风景鳞次栉比,透过书房花格窗透入,蔚为异景。
没错,镇北王谢宗面前这一局并无敌手,乃是摆布两手各执吵嘴。
一旁的良辰也发觉到不当,顿时抢到美景身边,挽住她的手,怯懦地偷偷望着烈非错。
“爹,皇上如此包庇包庇那禽兽不如的牲口,孩儿不平!!”
……
谢崇军安立一旁,眉眼间怒焰腾腾,见其父毫无回应,秉承自乃父的刚毅表面越见锋芒。
镇北王安静言语如同刀锋利刺,霜雪冰晶,顷刻间,谢崇军只觉寒气自足底澎湃,凌然上冲。
靖浪府,长佑轩。
呼呼呼~~~呼呼呼~~~
“你不忿皇上偏袒烈家小儿,是以肝火熊熊,直欲以他肝脑涂你之地,但你可曾自问,皇上为何要偏袒烈家小儿?”
呼呼呼~~~呼呼呼~~~
在他身前,另一名二十开外的俊朗男儿拱手矗立,一身昂藏略输于他,那番俊朗样貌倒与他有五成类似,只不过神情飞烈张扬,眉间鼓战,一番嫉恶如仇的铿锵不平。
树欲静而风不止……,然镇北王谢宗欲止,熟堪不止。
一声叱问,好像惊雷怒爆,一击震绝。
呼呼呼~~~
靖浪府独一男嗣姜云宗因为暴虐谩骂,绝后无丁,是以“凶煞邪祟”在靖浪府那是天大的忌讳,彷如逆鳞,岂可触碰?
美景心头尚氤氲着方才被他点破的蠢谎,见他腰封缠发的异象,虽有姜雨晴、慕容晏雪两战,以及五通入命等总总淫威吊颈,性子中的凶暴大胆还是逆流而上,调侃道:“本就朝更暮改,首鼠两端,现在又添了这幅累坠,更是不伦不类,也不知是那里招惹来的凶煞邪……”
流风鼓鼓,自外投入的晨光,将房内家什照出长长斜影,不知不觉间,斜影变幻了角度。
“爹……”谢崇军终究忍不住了,再度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