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知府垂垂收了哽咽,缓缓抱起拳:“是鄙人患得患失,心神失守。敢问中间如何称呼?”
徐小乐道:“听你这口气,说得仿佛还能活着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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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乐朝那间监舍望去,看到个玄色的表面。那人的脸贴在木栅栏上,发髻穿过空地探了出去,狼藉的发丝让它在蜡烛的残光下看着就像是个毛球。
徐小乐听着好笑:“幸亏我大明吹牛不征税,不然你倾家荡产都交不完这税……唔,对,你已经倾家荡产了。”
徐小乐细心一咀嚼他这话,心中暗道:明显晓得他是在胡说八道,但为甚么感觉还挺有事理的呢?
徐珵悄悄撞了撞栅栏,道:“我是因为这关乎国运,一时乱了心。出去以后我再重演卦象,方才发明当时解错了,实在阿谁卦象应在一百九十三年以后。唉,你说我上那里说理去?满朝也没个跟我一样能掐会算的明白人啊!”
徐小乐为莫非:“这个我说了不算呀。”
徐小乐道:“老安人很好,自从出事以后就住我家里,只是整天在屋里诵经念佛。”他顿了顿又道:“老安人还是很牵挂你的。”
他要景泰帝迁都南京,就算景泰帝这么想,却也不敢做啊!
徐小乐自以为是徐珵“作死”以后遭到打击最大的人。若非如此,他打着徐翰林族侄的名头,在乡里可谓横行无忌,就连当时风头甚劲的张大耳都要请他吃酒。徐珵一作死,徐小乐的大树倒了,反过来还被张大耳欺负——还好他仇也没少报。
如果在两宋之前,天子跑路倒也不算甚么。唐明皇李隆基还从长安逃到成都呆了一年多,也没留下个胆怯的坏名声。但是自两宋以后,有徽钦二宗的热诚在前,又有南宋偏安一隅的惨痛在后,大明底子容不得逃窜、迁都之类的发起。
徐珵倒是个孝子,一把住在徐小乐的手,道:“我娘还好么?”
永乐天子定都北京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天子守国门。景泰帝好不轻易碰到了千载难逢的“太上皇被俘”,本身登上了帝位,就这么抛下国门跑南京去?恐怕他还没到南京,于谦就在北京迎立新天子了。
徐小乐不自发地朝徐珵走去,摸索道:“秋后问斩?”
徐珵恰好提出来了。
徐珵斩钉截铁道:“我有体例!”
徐小乐没想到这位能够跟秦桧其名的奸臣,竟有如此纯孝的一面,心中很有些冲突。他晓得老安人****夜夜诵经念佛就是为了看到儿子能够脱出樊笼,但是本身又能做些甚么呢。
徐珵撮了个牙花:“我算了一卦。京师有破城之象,并且还是里应外合,大明宗庙毁灭的结局——这多惨啊!不过如果天子迁都南京,则能借祖气真龙,重整乾坤,再造五百年乱世,一统寰宇。这又是死里求生、否极泰来之象。唉,我就是愚忠,泄漏了这个天机,方才有了这监狱之灾。”
——趁着没有相认,该损就损,不然等会一相认,说话就得有点分寸了。
谁敢提出来,谁就是大明的秦桧!就是臭名昭著的奸臣!
徐珵撇过甚,不待见道:“你这孩子就不会好好谈天么?”
徐珵哼哼一笑,道:“何止!”他顿了顿,见徐小乐没有诘问的意义,就干咳一声,说道:“我不但能出去,还能官复原职,乃至更上一层楼,今后主掌内阁呢!”
疑似徐珵的男人不觉得然道:“就眼下这点小波折,如何能跟当官的好处比拟呢?不信你问问这位黄堂大老爷,当官的时候不威风么?在堂上大排衙,看着部属毕恭毕敬施礼如仪,不对劲么?”他轻笑一声:“你就因为吃了十天半个月的苦,把之前几年的好日子都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