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老幺,他只牵着老牛安温馨静朝着东北方向行去,偶尔点头感喟。
“三十个铜圆哩,够买十张大饼子!”婆娘攥紧衣角,轻声嘀咕着。
老幺拗不过,只得随她。
肉饼十个铜圆,馅儿是猪肉沫子。
素饼四个铜圆,有白菜馅儿,有葱花馅儿。
朱家借的车驾是车马齐备的,然,老幺婆娘不放心留自家老牛在家里,非要把它牵来拉车。
两小娃儿听有肉饼吃,皆喝彩雀跃,喜笑不断。
这份恩典,如同再造了他一家四口的命数,不吝于生身之恩。
“阿母,甚么大饼子?”女娃子揉了揉眼,一脸惺忪问道。说完,已支起家子爬了起来。
又陆连续续从牛车上取出香炉、烛台、钱纸诸物后,老幺拉着两个娃儿在墓前跪好,细声道:“伢子、妮妮,给仇人烧些钱纸。”
车驾是他向朱财主借的。
从三餐不全食难充饥,到缸不见底岁不足米。
城东北二十里的驿道边有一片开阔地,原是驻地虎帐的一个马场,此时却稀有百坟头齐划一整面东而立,仿佛成了一个墓场。
老幺放好牛缰、竹条儿,从腰中解下了一个布袋子,又缓缓从里边摸出了一把铜圆,几次数了三遍才递给老板,如此两次,乃道:“先拿油纸给我包好十个肉饼子。”
不管穷家或大族,待本身的骨肉,父母老是抑不住地想待他们好。
“你们别怕,我也是来拜祭梅大人一家的。”灰衣男人微微侧首,声线沙哑道。
那头老牛便是领了赏钱后买的。
两个娃儿不明以是,却仍手拉动手行到阿爹身边。
天赋微亮,一双后代尚在梦中,老幺便结账出了堆栈,赶着牛车持续向北而行。
“驾!”他扬起竹条在牛臀上悄悄一抽,顿时,车轱轳转得快了起来。
行约百丈,路边恰好有一个饼摊,山羊胡子老板卖力呼喊着。
街道上杂耍别致、摊铺闹腾、食肆酒香,金饰应景......两个娃儿早吃完了饼子,看着厢形状形色色,一起笑叫连连,乃至连心疼银钱跟丈夫置着气的婆娘也时不时收回几句感慨。
正月十五,上元节,轻风向北,宜祭奠、祈福、消弭。
五十铜圆可买四斤米面,充足一家两日的口粮。
“梅大人,今后每年上元节、中元节,俺都来这给你烧纸。”
前后变数皆因碑下长眠之人。
胖头和尚身高体壮,鼻大耳长,仅瞧脸面,不易辩白年事,粗看像五十几,细看又似三十几。
再行近些,老幺才看清了二人描述。
灰发男人身披麻衣,面有短须,样貌儒雅清俊,只是双目当中哀芒极盛,脚步迟缓如被罐铅。
“娃儿他爹,都到城外了,怎不再多睡一会儿哩?连着赶了四日的路,娃儿们可都有些殃了哩。他们可贵住一次客店......”婆娘一边给身边的两个娃子盖好被褥,一边絮干脆叨念着,显是对丈夫“物不尽其用”的做法很有微词。
老幺加快脚步靠近,见饼子卖相甚好,乃问起了价。
坟群坐完工椭形,前端方中是一座合葬墓,墓前摆了好些祭品、祭器,纸灰被人扫到了一边。明显,其间经常有人过来祭拜、打扫。
他二人手里皆握着兵刃。
老幺在碑前立足,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其上鲜明写着梅思源佳耦的名字。他半蹲在碑前,一笔一划细细比对着字样,确认墓主无误后,接连哀叹数声,双目当中泪光闪动。
那家堆栈迎的多数是些误了入城时候等着次日一早通关的客商,是以要价不菲,一家人虽只要了一直靠近厕所的丙字号斗室,却也破钞了五十个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