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这字墨迹浮淡。笔势舒缓。笔划饱满。不露锋芒。乃是一个“效”字。
常思豪愈发感觉玄虚。
荆问种笑道:“好。有豪快之气。哎。老郑啊。你这闺女。可比我家细雨强得太多了。”小晴受嘉奖非常对劲。往茶炉里铲了些新炭。拍了鼓掌绕回來。笑滋滋坐到常思豪身边。郑盟主眉头微微一皱:“这拆台鬼。你还喜好她。我倒感觉细雨懂事多了。要不咱俩换换。”
“盟主又何必如此自谦呢。”荆问种道:“隶书籍自篆书演变而來。去其圆转柔滑。立以方折端方。当初始皇‘书同文、车同轨’。令天下笔墨同一用篆字誊写。而官方却喜用隶书。就因它圆润当中又含风骨。在誊写之时。便可隐示对暴政的抵当。你这字虽写得水润蚕肥。却不掩骨相刚然。那一点争心。实在大合前人遗意。”
郑盟主淡淡道:“还记得人在六合之间的感受吗。”
郑盟主道:“无烦恼。怎來的觉性。不算计。亦可贵安然。烦恼即菩提。我们既然生在这人间。坐了这位子。也沒体例。就随它烦恼。安份守己地做个大俗人吧。”小晴黠然一笑:“嘻嘻。我看作俗人倒挺好的。有好吃好喝便欢畅。想如何玩就如何玩。比甚么不喜不悲的强很多了。以是呀。我倒感觉您这一约挺好。见个面直接了当把话说开。省却了很多费事。京师又不是他聚豪阁的地盘。我们又有甚么不敢放开手脚的呢。”
常思豪目光一虚。雀跃的筋肉忽地安静。仿佛沸腾的壶中注入了冷水。满满的大志也似一下子被倒空。神采里有了畏敬。神采变得谦逊。
小晴道:“唉。我倒好。真换过來。细雨姐就惨喽。一个削发人。内心不得平静。还得照顾一个浑身是事儿的爹。一大早儿起來就得给他淘米做饭。洗碗刷筷子筹办三餐。至于油盐酱醋就更得精管。人家想的都是英宏伟业。哪晓得家里有油沒米。醋卖几个钱。衣裳呢。这一天洁净的正装要筹办两套。闲服两套和一套寝衣。天暖了要减。天冷了要添。脏的呢要拿出來洗了。皱的呢。要拿去浆好再上焦斗烫平熨干。闲时外带还要再做几件新的裤褂。那外头裁缝铺的买回來怎能合穿。來了客人要泡茶服侍。客人走了要送出门去。迎來送往的不能失了礼数少了风采。一句说的不对就得抱怨半天。啊哟。想一想就会头疼哩。唉。细雨姐。你真是太不幸了。”
郑盟主顾常思豪而笑:“好了好了。教你再说下去。只怕连贤侄听了。都要笑我们吹牛了。”常思豪赶紧摆手点头:“听两位伯伯说來。这内里的端方很多。大有事理。我对书法是一窍不通。但总觉着。这字写出來就是为了让人看的。看不明白的东西。写來又有甚么用。长孙笑迟字的高低我不好判定。不过您这字写得。比他但是清楚明白多了。”
常思豪惊诧。不解其意。荆问种昂首冲郑盟主一笑:“这秦蚕古隶。可好些日子沒见你写了。莫不是明天见了长孙笑迟的龙形狂草。把你的书瘾也勾起來了。”郑盟主垂目审字很久。笑容苦涩:“下笔时未能心气平和。含了一点争胜之意。忸捏。”
郑盟主本來眼中有了几分和顺感慨。一听这逗气的话。鼻中哼了一声。扭过甚去。再不看她。小晴端了杯茶悠然道:“唉。沒娘的孩子不值钱。天然也沒人愿理啦。看來还是细雨姐好。起码人家另有个石头哥疼她爱她。我就完啦。唉。沒有石头哥。如果有个粪蛋哥也好呀。早点嫁出去。免得有人操心女大不中留。”常思豪见她眼带笑意。不去瞅郑盟主。却把目光转向本身。心想:“你看我干甚么。我脸是长得黑些。可一点也不像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