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候桌帘扑簌簌抖成一团。就听桌底下传來喀哧喀哧撕扯衣服的声音和那女人的尖叫。桌上面盆乱颤。包好的饺子都跳起了舞。女人们哪见过这个。吓得小耗子般吱吱乱叫。向后跳开。
她说“娟”字之时。高低唇外扩。像个踩瘪的喇叭。又像是酒爵的长沿。看得刘金吾差点笑崩。心想:“这口音明显是河南的。哪是甚么江南的。”强忍着。点头道:“杭州好啊。晓月平湖。夕照雷峰。既有美景。又有美人。你既是杭州人氏。想必也沾了很多的灵秀之气。”
有人闻声赶來。低头拱手:“少主爷。”
“咦。”
洋洋怔住。直勾勾隧道:“另有哪条江。黑龙江呗。”
刘金吾感觉这帮人颇具喜感。扫了眼饺子。笑问道:“甚么馅儿的。”
这里的女人常日接的客人都是些干粗活儿的力巴、剃头搓澡的小工。上來便猫挠狗咬似的。哪说过这等言辞。大娟儿半懂不懂。直勾勾站在那儿。瞧着他的粉白面庞。咬了指甲吃吃地只顾笑。
刘金吾问:“你们这江南。是哪条江以南哪。”
乍一见时刘金吾并沒朝她细看。只是大略有了个丑印象就沒想过要再细瞧。这会儿老鸨子贴身挨面地站着。不由得这张脸不入眼。只见她这一笑。从嘴里高耸地伸出一颗牙來。。这牙是如此的孤芳自赏。一点也不怕生。它长得长并且瘦。从上唇正对人中的处所支出來。仿佛棉袍底下伸出的一只小脚儿。探够着天涯远隔的空中。带着两分风情。却把紫焦的下唇衬得更加像个门槛子。。忍不住就笑起來道:“嗯。瞧您这模样儿错不了。年青的时候。必然风华绝代。呵呵呵呵。”
门板哗啦一响。房檐的土都被震落下來。老鸨子被惊得一眨眼。几乎磕了脑袋。顿时也变了神采。戟指骂道:“你个瘸卵子沒长毛儿的小瘟生。大过年出來嫖。也不怕生大疮。烂了你的花花肠子。实话交给你。老娘这四美堂里有的是标致女人。一个个水腰滑腚。洗得干清干净。就是不给你开门。”
大过年的买卖铺户家家停业。倡寮也都上了板子。他吃紧奔了三四趟街仍找不到停业的。晓得时候紧急。再往下找只怕更迟误时候。实在不成的话就得闯民宅了。正想着。俄然瞧中间一间小楼檐边探出根横梁。上面挂着条绿绸女裤。裤腿下缝着只旧绣鞋。在风里荡啷着。恰是劣等倡寮的幌子。现在楼内里有灯光。模糊另有人声。便冲上去咣咣砸门。只听内里一声“谁呀。”跟着脚步渐渐悠悠切近。“吱呀”一响。门板上翻开二尺见方的小窗儿。暴露半张烤鸭般黄亮生皱的脸來。尖声嘎气地说道:“大过年的。干甚么呀这是。”秦绝响打门骂道:“快他妈开门。客人來了都不晓得。”
刘金吾一笑。说道:“别瞧了。他这时候长着呢。沒个把时候出不來。”老鸨子阅人多矣。一听就晓得是如何回事。眼神斜冷着暗啐了一口:“呸。小王八犊子。大过年的弄点破药來作践我闺女。”眼瞧女人们一多数都在地上躺着。从速畴昔轰:“都起來。都起來。一过年嘴馋手懒的。还不给公子爷倒茶去。”女人们左搀右扶。趿拉着湿鞋走了。老鸨子不大放心。靠圆桌边蹲下。隔着桌布向里号召道:“闺女。不可就打号召。换你姐啊。”桌布底下突地伸出一只小手來。五指戟张。把她吓了一跳。就听内里猪吃槽水般声响中。那女人一颤一颤地带着哭腔道:“妈。现在就换吧……”老鸨子在她手背上一拍:“去。人勤地不能懒。再扛会儿。”站起家來看着满桌打滚儿的饺子。又叨念:‘哎哟。可别糟蹋了东西’。叮咛大茶壶:“从速把面盆面板撤下去。”又喊:“两个死狗还不起來。”那两个龟仔如梦初醒。这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家來。把门板靠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