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哑响。吱啪吱啪地来去扇磕了几下。内里一声“常爷。”跟着后院嘶溜溜起了两声长啸。蹄声突入雨声。
常思豪感觉耳根子发热。嗓子发干。收回几声轻咳。等二人笑着放开了手。这才一脸猜疑地问道：“但是。这内里却有些冲突。游老剑客既然分歧意造反。为何还要让江晚插手聚豪阁。”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暗空。刹时小溪白亮。叶似冰林。
长孙笑迟道：“沈绿能轻身而出到京师救人。说了然一个问題。那就是野平兄弟已经继任了阁主。我又何必归去让大师都难堪。至于造反叛逆。你也不必担忧。燕老剑客也是谨慎之人。沒有掌控。一定就会行动。何况我那三弟载垕聪明过人。加上部下有徐阁老、张阁老、谭纶、戚继光这一班文臣武将在。即使有事。也必定压抑得住。”
长孙笑迟点头：“当时候。聚豪阁还未建起來呢。”
水颜香：“如何。莫非你……”
常思豪听姬野平这名字既觉陌生。又稍有些耳熟。俄然想起在颜香馆中。曾听长孙笑迟提及过甚么“野平兄弟”。水颜香则管此人叫甚么“平哥儿”。莫非是他。
门板在风中吱呀呀响着。雨斜斜潲进來。在外屋地上打下一片湿痕。
长孙笑迟道：“你不要胡说。”
长孙笑迟也款动三弦。和上节拍。
这几句话说來平平。却令常思豪心头产生了一类别样的深重。乃至于虽无不异的经历。却仍模糊体味到了那种运气没法按意志去指导摆布的同感。一时无言以对。这时长孙笑迟复又展颜一笑：“还是别谈这些了。寡酒难饮。小香。你來为我兄弟二人弹奏一曲如何。”
转过几个调子。长孙笑迟微微一笑。唱将起來：“湘裙炉边皂。才子恼。繁华繁华都去了。怀中剩得柴一抱。”
长孙笑迟背靠藤椅。移目窗外。淡然道：“野平兄弟当年对我多有支撑。思來让人好生感慨。事情都畴昔这么久了。你还争竞这些做甚么。”水颜香道：“究竟摆在那边。怎又怪我数落。你呀。该争的不争。不该让的乱让。天生就是亏损的命。”长孙笑迟浅笑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若不放下统统。又怎能抓得住你的手呢。”水颜香侧目道：“哟。我的手有甚么好抓的。每天洗菜做饭。指头都粗了。”长孙笑迟笑道：“有吗。”拉过她的手悄悄摩挲：“常常磨磨就好了。”水颜香嗔道：“哟。你当我是铜人、铁人么。越磨越细。越磨越光。我就是铜人铁人。也是硬给别人看的。这一颗心还不是为了你。”长孙笑迟笑道：“是是是。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水颜香道：“豆腐有棱有角。也挺硬的。”长孙笑迟道：“你姓水。所以是水豆腐。如何会硬呢。”水颜香扑哧儿一声笑出來：“你呀。就是这张嘴好。”
“好啊。”水颜香搁下酒杯。到墙边面对琵琶。手探出一半。转头笑道：“不过。‘夫君豪饮妻卖唱’。可有些不成话呢。”长孙笑迟大笑：“好。夫唱妇随。妇唱夫随。我们一起來吧。”
屋中寂静很久。长孙笑迟三指离弦。目光悠远：“我们是不是有点……”
窗外。雨滴哗然落下。将风景中的绿意皴点得更加素净深沉。这画面不由得让常思豪忆起那夜在无定河边、江晚听游胜闲发言时那泪涌眶边的模样。这才明白了他神采中惭愧与抱歉的含义。同时也了解了长孙笑迟现在这声感喟中的意味。当初江晚既然跟上了他的脚步。也就必定伤了师父的心。沒想到一贯尊崇有嘉的阁主却走上了另一条路。完整相反的一条路。在江晚眼中。长孙笑迟作出的不但仅是对他们这些跟随者小我的叛变。更是对全部这份奇迹、抱负的叛变。但是。长孙笑迟挑选分开。又岂是无因。一方面是横刀难断的血脉。一方面是哺育本身的仇人。这个“叛变者”内心的苦处。只怕也如现在窗外这清冷的春雨般绵绵不尽、难以诉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