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书繁华笑着摆了摆手,道:“‘谈何轻易’乃是成语,‘谓之色难’却不是,这下联实在牵强得很,诸位切勿再加谬赞了,”
曾仕权弓腰耷背装出一副小丑模样,笑眯眯朝屋里屋外众位官员们又团团揖了圈手,重新摆好姿式,逼腔作调,就唱起來道:“抚镜笑,傲视英姿傲,自夸高逸绝尘,世情看冷,胸如苍穹浩,未曾想,痴心暗许锁相思,情网当头,才知缘字妙,凝眸斜窥自心焦,意虽倾,爱莫非,且侧坐拾香,温言委宛,慢将心儿靠,”
郭书繁华目光环扫一周,笑吟道:“繁华这一句是:驻向云天赏巍峨,”
徐三公子道:“刚才这梨园子,调子唱得倒也清和板正,不过论风采神韵,身材做派,可就差上一些了,”郭书繁华一笑,拿壶替他斟着酒:“三公子久惯风月,这等末流伶人,哪能入得您的法眼呢,”久惯风月并非甚么表扬之词,徐三公子倒似毫无所觉,俄然俩眼一亮,來了主张,发起道:“督公,听闻您也颇爱曲艺,特别精于昆腔,何不在此高歌一曲,以助酒兴呢,”
就在这当口,花圃绝顶的玉轮门处,程连安脚步轻盈,引进一小我來,
曾仕权瞧督公含笑未语,便弓着腰往前凑了凑,将一张笑得细皱成花的白脸腆过來道:“三公子,各位,这昆腔北曲儿的,鄙人倒也能抓挠几句,大师伙儿如果有这兴头,就由我來一段儿助助酒兴如何,”
小山上人念诵道:“常思侠士豪气勃,酒剑诗书载兵车,无路山间踏巷子,驻向云天赏巍峨,好,好,督公才情四纵,可谓冷傲,以老衲看來,这一‘驻’字,用得极警、极逸、极确、极佳,极具洞察,前句有一‘踏’,后句则有一‘驻’,恰是此字接上了侯爷第三句的气脉,显现豪杰自有出息,只是在山头立足暂歇,临风天下,一畅胸怀,如果用‘闲’字、‘笑’字,则未免粗鄙了,”
郭书繁华笑道:“就依秦大人便是,”
众官对这曲子熟烂得很,觉这位曾掌爷把个浪荡人物扮得唯妙唯肖,足堪绝倒,后情固然未表,相互也都心照了,一曲听毕,都哈哈大笑、鼓掌喝采,一洗刚才神头鬼脸的压抑。
秦绝响晃了晃脑袋,眼睛往徐三公子身后扫去,笑道:“有了,”
原來《论语》中讲过一件事,说子夏问:“何为孝,”孔子答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觉得孝乎,”说的是人之孝敬父母师长,有活替他们干,有好吃好喝给他们吃,这很轻易,但是每天都能给他们好神采看,就不轻易了,在坐众官多是科举出身,天然对这则典故耳熟能详,现在再听了王世贞的讲授,也都赞叹起來,纷繁道:“督公妙才,公然分歧凡响,”
郭书繁华按手压下合座颂声,举杯笑道:“大师如此抬爱,可真愧杀繁华了,此上联实为绝对,秦大人幼年才高,可见前程弘远,我们都敬他一杯吧,”
小山上人晃着大头,眯目拢须,一副难堪模样道:“易容,乃是武林中变脸的学问,谈何轻易,又是一句成语,易容、轻易、谈何、何谈,又构成回文,秦大人这一联,实在难甚,难甚,”徐三公子刚才在接诗中并未出彩,正想着接一妙联,也好扬眉吐气,但是面对此联,一时候思之不得,顿时胸中大堵。
常思豪听着大感好笑,心想:“这联不是简朴得很吗,鸟呆难道呆鸟,屁臭纯属臭屁……”
一场《借东风》唱毕,众伶人领赏暂歇,徐三公子满脸的无聊:“三国戏么,前面的还好,可惜《借东风》赤壁鏖兵一过,甚么走麦城、战猇亭、失空斩之类,一段不如一段,再今后就更沒甚么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