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应无所住”出自金刚经。这些日他常挂嘴边。暖儿早听得惯了。内心却还是酸溜溜的。晓得他得闲就翻一翻佛经。实在是在驰念馨律。低头说了声:“怀旧也沒甚么不好呀。”悄悄把瓜盘放在桌上。
邹应龙面带浅笑向两边拱动手。穿过人群。到桌前将礼单呈上。管事的将下人挥去。陪笑亲身來记帐。大声唱收道:“副都御史邹大人。高安腐竹两板。江西小菜一坛。庐山云雾茶十两。黎川干蘑菇半斤。”
徐渭移目轻笑不语。
管事的往地上瞄了一眼。身板拔得溜直。唱收道:“御史张齐。手绢一条。”
他好轻易从夫人那求出來五两银子。又偷偷找人借了五两。到钱庄换成十两一锭的锞子用手绢包了。穿上头三天就洗得干清干净的旧官服。揣上银子。赶往拜寿。來至徐府外街。只见各色肩舆插满巷口。前面到贺官员如同成团蚂蚁拥堵不动。他晓得大官手底下的轿夫也不好惹。陪笑容筹议着好轻易扒开轿阵钻进來。正一挪一蹭地往前挨。却俄然闻声有人喊:“礼部沙大人。玉狮子一对。珍珠玛瑙手串一副……”细心瞧去。这才发明徐府管家早派下人來坐在门房边。统统礼单唱接唱收。左一名某大人“纹银五百两。锦缎二十匹。玉镯十对。”右一名某大人“纹银八百两。明珠十串。金猪一头。”贺寿的官员们交上礼单。也不马上走远。在天井里三五成群地围拢谈笑。听听别人送的甚么。相互攀比。
秦绝响笑道:“出钱的事儿天然要找我啦。不知先生这厚字要如何个厚法儿呢。”
门外响起人声:“总理事。人已带到。”
徐渭对他理也不睬。径对常思豪说道:“明天就是徐阶办寿的日子。我们应当给他奉上一份厚礼。”
秦绝响气鼓鼓地甩手:“老子逮的人。凭甚么说放就放。给我押归去。”门外军人押着头套黑布袋的徐璠和徐琨。一时比他俩还摸不着脑筋。承诺一声要走。秦绝响俄然眼睛一弯。吃紧唤住。内心冒出一股坏水來。暗想:“甚么青藤绿藤。东南第一智囊。屁用不管。大哥拿你当个宝。你他妈就拿腔作调。当老子是生瓜蛋、小娃子。这回老子就玩手绝的。让你瞧瞧天魔神尊的手腕。”
秦绝响连日蒙受他的轻视。现在瞧见这副神采更不扎眼。皱眉道:“大哥……”
徐渭道:“我想送他两小我。”常思豪一愣:“人。”徐渭点头:“徐璠和徐琨。”秦绝响柳叶眼顿时翻起:“不成。这俩人但是我的王牌。”徐渭道:“不打出去。又算甚么王牌。”秦绝响道:“牌交回农户手里。又算得上甚么打法。”
暖儿会心。颠步前掠。乖顺地倒进他怀里。用小银叉扎起一块西瓜送到他嘴边:“天热火气大。尝尝我做的西瓜吧。”
秦绝响拿把洒金小扇靠在门边。一边扇风一边嘲笑道:“大哥放心。青藤先生是何样人物。必定早有成竹在胸了。先生。您说是不是呢。”
贰心中策画着细节。越想越乐。扎起块西瓜搁进嘴里。嚼得汁水横流。更加感觉甘美非常。俄然发明暖儿在旁扶地揉腰。小嘴嘟着两腮起鼓。仿佛只憋着泡不肯吹的金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秦绝响本偶然伤她。但火起时身上便不由自主地使出了王十白青牛涌劲。故意去扶。想到这工夫如同冤魂缠腿挥之不去。内心不由得又一阵烦躁。拍案骂道:“你他妈算老几。也敢瞧不起我。老子爱干甚么干甚么。从小到大。就沒人管得了我。”
常思豪一摆手:“别说了。统统按先生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