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龙大喜。他本來便是戏痴。给别人说戏恰是最大乐事。站起家來。说道:“好。侬且來窥。”说着膝上生弯。身子微沉。团体有了弹性。手撩衣衿。鞋尖一挑。在包厢中行走起來。步速急中见徐。轻灵当中又不失沉稳。迈步之时头顶不见起伏。刘金吾晓得他如果穿了戏装。如此行來便如旱地行船。上身不动。脚下衣袍如波起浪。便像水面上滑出去的普通。最能表示遇人欣喜。兴冲冲奔去的表情。脱口赞道:“好工夫。”
这内息像一个无形的自我。又如同盛在皮郛中的水人。在体内摇摆抵触。缓缓沸腾。暖融融地将满身层层渗入。舒畅之极。筋肉一块块疏松开來。仿佛正被炖烂脱骨融于水中。贰心中一惊又懒。想抬臂却无涓滴力量。同时感受身上已然松到极致。刹时失力。连眼皮也沉重非常。不由自主地闭合。全数肌肉向下脱坠。如大水浸泡后的土坍壁颓。转眼间便只剩得一副白白的骨架立在地上。摇摇欲坠。
常思豪心想那些击剑玩乐。吟咏文章之类的风雅之事多数也是传言衬着。他能自述颓态。足见至心。对这梁伯龙重生好感。安抚说道:“行行出状元。好的梨园子非论到了那里。老是万人追看。能倒置众生。也是大本领。一定就比别的行当差了。”
常思豪微凝二目。心中几次咀嚼“眼中入迷、骨头说话”这两句。缓缓踱步。悄悄抬手、浅笑。感受筋骨肌肉与精力的联动。回想着刚才梁伯龙的一颦一笑、各种情思。想像本身是一个女子。蓦地之间。仿佛瞥见了顾思衣。又走近去。与她融为一体。内心里起了一种和顺波纹。吞吐包涵着本来的阳刚。眼中顿时有了对六合万物的垂怜。泪水不由自主地盈溢。仿佛屠夫俄然在一滴血里找见了慈悲。表情随之蓦地荡漾如潮。内息同时涌起。就如同当日观水颜香无声虚奏、看长孙笑迟写书法时景象普通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