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哦”了一声。漫不经心肠答道:“那还用得着担忧。老吕当初就是陈星派过來的。最后还不是一心投到了督公这边。”程连安含笑道:“是。是。”侧过身子。小手揣袖。和他一起瞧方枕诺的背影:“我看此人仿佛不是那么谦恭。骨子里很有些狂怪。风趣得很。”
曲声止歇。船室寂去。郭书繁华轻声吟诵:“怒海平天凌云榭。浊浪横飞。指导西风烈……”常思豪心中一怔又奇:“这歌词水颜香看过就撕了。当时同桌的曾仕权、李逸臣等人都不熟谙龙形狂草。他如何会……”
报事官退下以后。常思豪故作惊奇:“如何。皇高低旨开海了。”郭书繁华笑道:“是啊。此事全由侯爷大力倡提。今后本地住民规复渔业。感念侯爷之情。只恐要赛过皇恩呢。”
船室中。常思豪的视野已由十里工夫的剑柄渐移到胁差的刀柄。在柄端精美的桐叶斑纹上落定。久久逗留。
身后传來一声轻笑。转头看。原來是曾仕权。他忙陪上笑容:“三爷。如何您也在这儿。”
那种几近能够感受获得的、劈面而來的潮海气味。令常思豪满身血液都起了共鸣。看着郭书繁华弹奏的行动。他指头随之微颤。俄然对这节拍产生了一种熟谙。紧跟着。有很多回想被勾起。
曾仕权道:“督公操琴时已不必焚香。以是琴声便是他的心声。这琵琶曲子却不是。他弹奏此曲。是在体味别人的表情。”
常思豪瞧着他:“督公亲率雄师讨逆。心态倒是轻松得很。”
他问道:“督公独行险途。不觉孤单吗。”
他放低了粥碗:“这是水颜香无声虚奏的曲子。”
过了好一会儿。曾仕权道:“督公如何又弹这曲子。”
好的音乐满是先有曲子。乐谱只是记录。一些曲家先“谱曲”然后点窜成型。音乐中杂了认识。便显造作。
常思豪颈后飞凉。目光虚起。
程连安道:“是啊。近來常听。不过……不知怎地。总感觉这曲子和督公不大调和。起码。不像他的琴声那么天然畅快。”
方枕诺走到树林边沿的时候。却俄然停下來。站定。抬头望向天空。
案头上。十里工夫和胁差一长一短。并排摆放在那边。仿佛被弦音和杀气所催。悄悄地摇摆起來。
郭书繁华笑着低下头去。手指滑揉。拨片勾挑频快。似在与弦比武。
常思豪道:“看來督公这趟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喽。”
语声沉重。略透可惜。将一种表情铺展开來。
此诗是和尚王梵志所作。意义是:袜子在缝制中会将布边窝缝在内里。以免影响美妙。我反穿戴袜子。别人都说不对。但我宁肯让你们看着刺目。也不能让我的脚受委曲。诗文简白。常思豪固然不知出处作者。却也听得明显白白。哼笑了一声道:“督公这话的意义。那不就是‘宁让我负天下人。不要天下人负我’么。看來督公倒有阿瞒之志呢。”
郭书繁华浅笑道:“昔年有位蔡老剑客曾说。羊肉不膻。正如女人不骚。一样让人遗憾。言虽粗鄙。却也颇得饮食三味。侯爷故意。繁华感念。不过这羊肉的膻香。繁华并不厌惧。侯爷自可放心大嚼。”
曾仕权道:“嘿嘿嘿。那还不算。这小子脑筋非常不好。老是被骗被骗。经商被骗钱。相亲被骗婚。还被‘世外高人’骗着练过几年假拳。窝了一肚皮火。二十几岁在家闷头写了本书。名叫‘诚伪大鉴’。专门教人如何辩白真假。后來被人把稿子骗走。印卖赚了很多钱。一分钱也沒给他。当真让人笑死。”
常思豪抓只羊腿在手里。撕肉试嚼。点点头。笑道:“烤得不错。只是这气味。恐不大受督公的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