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咽下一口馒头，问：“福建的案子，几个月了，金科、朱珏二犯，何故还未审结？”
巡按福建御史杜化中的弹章，内阁按例拟旨发交吏、兵二部题覆。吏部题覆：除总兵戚继光等由兵部独自查覆外，为照兵部侍郎谷中虚、福建巡抚何宽，倶大臣，若果纳贿纵奸，则是重干法纪，岂容轻贷？但事出传闻，靡所证据，未经勘实，何故正法而服其心？令回籍听勘，待事明之日，另行奏请处罚。”兵部题覆：将金科、朱珏送法司勘问。
“那么何宽呢？”张居正孔殷地问。
古云：无征不信。比者，处所官奏公家犯警事至，仆实恻然。谓公以元辅家居，岂宜遂有此也。且兔死狐悲，不无伤类之痛。会此中有于法未合者，仆遂力驳其事，悉从开释，亦既行之矣。则仆不敢抨击之意，亦既有证，可取信于天下矣。盖虽未敢废朝廷之法，以德抱怨；实未敢借朝廷之法，以怨抱怨也。
张居正紧绷的神经败坏下来，悄悄舒出了口气。
高拱道：“姚崇，救时良相，怀慎居其次，使其一起私念，横生旁出，动辄掣肘，姚崇又何故展其救时之略？而怀慎宁甘受有为之名，而终不拆台，使姚崇得以展其才，以济国度之事。非有体国之诚意，忘己之公心，那里做获得？是以，我说姚崇之有功于国，怀慎天然也有份。我看，怀慎之风致，非常人所能及！”
“把食盒拿来！”高拱叮咛，又道，“去叫！”
高拱检出一份文牍，道：“这是吏科给事中涂梦桂的弹章，论劾谷中虚两任巡抚，再贰本兵，皆有贪声，脏私狼籍，乞要亟行罢斥。既然巡按御史杜化中论劾于前，科官再劾于后，似难再留。”
“玄翁非为己，乃为国，为皇上！”张居正忙道，“为了达成隆庆之治，一时一事，玄翁就不必介怀啦！”
“关涉……关涉大臣。”刘自强含混地说。
封发了给徐阶的书牍，高拱用力伸了个懒腰，感到浑身松快了很多，终究把这两件毒手的案子了了，能够集合精力做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了！
“关涉到何人？”高拱用心问。
仆不肖，昔在馆阁，不能顺营私意，遂致参商，狼籍以去。暨公谢政，仆乃派遣，佥谓必且抨击也。而仆实无纤芥介怀，遂明告天下以不敢抨击之意。天下人固亦有谅之者。
“玄翁，恰是用午餐的时节。”书办提示道。
“这个……”刘自强不敢说。
张居正悬着的心终究落地，道：“玄翁判定！既然不再勘问，以何项目罢斥二人？”
高拱明白张居正的意义，知只了了徐案而不了此案，恐与他和解仍然有望，遂一咬牙，道：“都了了吧！”旋即叮咛道：“来人，去，叫刑部尚书刘自强来见！”
高拱昂首看着张居正，问：“叔大，你说，大唐开元之治，谁的功绩最大？”
张居正自知，一旦勘问起来，黑幕揭出，必授人以柄，这一向是他的一块芥蒂，是以当高拱欲了徐案时，他遂借机摸索。
高拱苦笑一声：“唉！我的除八弊疏稿，叔大看过的，第一弊就是法律不公，现在我当国，却把秉公法律者调开！我教大司寇要矗立持正不能看权势者眼色，却又指授他如何大事化小，冲突啊！”
高拱道：“至于何宽，近几天我让吏部清理各省督抚保举事例，要峻厉处罚保举过滥的督抚，何宽在列。正能够他保举违例为由，给他个撤职处罚。”
“喔？”张居正一笑，“世人讥怀慎伴食宰相，玄翁谓怀慎有大功，居正愿闻高论。”
“玄翁为了大局计，可谓费经心机了。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张居正感慨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