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开市首日市场上就有人打斗,如何回事?”高拱浅笑着问。
高拱一扬手,烦躁地说:“也只好如许了。你转告令舅,朝中阻力甚大,若此议果下,不必再争,要一步一步来,待战役稳固,边贸大开,届时有人再挡,恐也挡不住了。”
“不能如许做嘛!”高拱道,“闻此番开市,吾民欺哄虏人,得利甚多。他们迟早会明白过来的,必渐起争心,非可继之道。”他转向张四维,“知会令舅,欺哄虏人之事,须明禁之!俾少无益足矣,不得如前所为!如此,即老俺闻之,亦当感悦,谓我以一家人待之。既要战役,就要待之以诚,不要让小事扰乱大局。”说完,即埋头展读王崇古的书牍,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阅毕,往坐在劈面的张四维面前一推:“难为令舅了。”
“公然是如许!”高拱顿时火冒三丈,“奏本不必下兵部议,直接拟旨!”
高拱正不知如何回应,忽听书办禀报:“大司马求见!”
高拱怒容满面,也不睬会殷世儋,对张居正道:“叔大,照我说的拟旨:戴才受三边重担,套虏应否互市,当有定议,顾乃支吾推委,岂大臣谋国之忠,姑不究,著从实速议以闻,不准含混误事。”
张四维苦笑道:“我朝缙绅看似忠君爱国、自傲满满,实则毫无自傲!一听要以抚赏体例供应北人广锅,科道哗然,皆难之。照那些人的逻辑,答应北人得铁锅,就是资敌;那么北人的胡马岂不也是资敌?人家倒是一点不担忧,满是挑膘肥体壮的入市嘞!”
张四维也惊问:“玄翁何故知之?四维竟一无所闻。”
高拱没有回应,持续写着,待收了笔,把稿笺向书案边推了推,昂首道:“请叔大一阅。”
“喔?”王诚惊奇地说,“元翁,如许的小事,传到都城了?”
王崇古差来的急足,晓得高拱晚间总在吏部直房,也就不再到他家中去,而是直接到吏部找到张四维,再由张四维带他进高拱直房去谒。
贡市一节,尊意谓止行于宣大而不可于三边,仆则觉得,三边、宣大似难异同。不然,则宣大之市方开,而三边之抢仍旧,岂无俺答之人称吉能而抢于三边者乎?亦岂无吉能之人称俺答而市于宣大者乎?是宣大有市之名,而固何尝不抢也,三边有抢之实,而亦何尝不市也。故兹事也,同则两利,异则两坏,愿公之熟计之也。
“元翁,我听戴才奏本,不是没有定议,似是说,互市可行于宣大,不成行于三边。”殷世儋又道,“谕旨不好说他没有定议,支吾推委吧?”
“喔?!”高拱和张居正同时收回一声赞叹,预感到兵部尚书杨博此时来谒,必有大事产生。
“得胜堡开市顺利?”高拱一见王崇古的急足就问。
“忠顺夫人?嗯,这个封号好!”张四维道,“闻得三娘子对天朝甚歆羡,老俺毕竟奔七十的人了,他若死了,这三娘子很关头。”
整整一上午,高拱一向肝火难消,待到散议回到朝房,侍从送来了食盒,他动也未动,坐下给戴才修书。张居正用完午餐,走了出去,见食盒原封未动,便道:“如何,玄翁吃不下饭?”
“正为此事。”张居正道,“玄翁,用人固要看才调,但若素无渊源,恐不能体味心图,高低隔阂,诸事推动不免有碍,于新政大局倒霉。今之宦海,任事者少,识事者尤少。既如此,莫如用有渊源、善体味心图者。居正来谒,就是想连络戴才一例,向玄翁进此一言的。”